1998年,秋。
京州第一人民醫院。
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特有的氣味。
柳眉穿著一身有些破舊地的後勤製服。
她推著一輛裝滿病案檔案的鐵皮車。
車輪滾過水磨石地麵,發出單調的“咕嚕咕嚕”聲。
聲音不大,卻足以覆蓋她輕微的腳步聲。
她是後勤部的檔案管理員。
一個不起眼的職位。
一個幾乎被所有人忽視的存在。
她每天的工作,就是整理、歸檔、運送這些記錄著生老病死的紙張。
沒有人會多看她一眼。
沒有人會在意她聽到了什麼,看到了什麼。
這正是她需要的。
也是厲修劍需要的。
走廊儘頭傳來一陣騷動。
一群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簇擁著一個雍容華貴的女人。
樓夢玲。
陸氏集團掌權人陸明業的妻子,陸家的女主人。
而陸明業,昨天晚上還在她柳眉的床上過夜。
今日妻子分娩,陸明業居然到現在,都還沒到醫院。
多麼諷刺啊!
樓夢玲被小心翼翼地扶上了一輛輪椅。
她的臉上,帶著身為母親的柔光。
也帶著一絲無法掩飾的疲憊。
院長和幾位主任醫師跟在旁邊,神情客氣,語氣溫和。
整個樓層,仿佛都因為她的到來,而變得緊張起來。
柳眉停下推車。
她靠在牆邊,低著頭,像一尊沒有生命的雕塑。
她用眼角的餘光,看著那群人從她麵前經過。
樓夢玲被推進了產房。
那間產房,她昨天剛剛去送過檔案。
裡麵的設施,比五星級酒店還要奢華。
窗外,是京州的繁華街景。
眼前,是陸家的烈火烹油。
而厲家的敗亡,仿佛就在昨日。
她垂下眼簾,掩去所有的恨意。
她推著車,繼續向前走。
轉過一個彎,進入另一條相對安靜的走廊。
這裡是普通病房區,氣味更加混雜。
多了飯菜的油膩和家屬的汗味。
在走廊末端的一間雙人病房裡。
她看到了另一個人。
楊紅蓮。
她一個人躺在床上,臉色蒼白。
身邊的床位是空的。
沒有家人陪伴。
沒有鮮花和水果。
隻有一個破舊的搪瓷杯,放在床頭櫃上。
護士剛剛為她檢查完,正有些疲憊地記錄著什麼。
“也快了,自己注意點。”
護士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楊紅蓮的目光,空洞地望著天花板。
她的手,輕輕放在高高隆起的小腹上。
柳眉沒有停留。
她推著車,走進了儘頭的雜物間。
這裡堆滿了醫療器和雜物。
空氣中,有一股塵封的黴味。
她關上門。
不一會兒,門再次被打開。
是楊紅蓮。
她也悄悄來到了這裡。
“都安排好了?”
楊紅蓮的聲音,沙啞而急切。
“嗯。”
柳眉點頭,
“護工已經拿了錢。晚上她值班。”
“他會來嗎?”
楊紅蓮問。
“不會。”
柳眉的聲音很冷,
“他在對麵的酒店頂樓,用望遠鏡看著這裡。他說,他要親眼看著陸家,迎來他們的‘劫數’。”
楊紅蓮慘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