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臉上是久違的,滿足的笑容。
但這點喜悅很快就消失了。
她開始和其她的女人們,湊在一起打麻將。
一開始是幾塊錢的小牌,後來慢慢越來越大。
她輸多贏少。
脖子上的金項鏈,很快就變成了一個金戒指。
然後,變成了一對小小的耳環。
最後,什麼都沒了。
錢,像流水一樣,從麻將桌上流走了。
家裡,再次陷入了困境。
這一次,再也沒有人,能為她們撐起一片天。
張翠蘭不得不出去找活乾。
她沒什麼手藝,隻能去飯店洗盤子。
油膩的碗堆得像山一樣高。
她乾了不到一個月,就嫌累。
和老板大吵一架,不乾了。
後來,張翠蘭拿出那筆撫恤金裡最後的一部分,買了一輛二手的帶頂棚的三輪車。
又置辦了鍋碗瓢盆和幾套折疊桌。
在夜市,擺了一個麻辣燙的攤子。
據說還從一家老店裡,買了一個配方。
從那天起,葉若溪的生活,被徹底分成了兩半。
白天,她是學校裡,那個沉默的,永遠考第一名的好學生。
晚上,她就是夜市裡,那個麻利的,幫著串串、洗碗的小工。
每天放學,她要先把家裡所有的家務活都乾完。
掃地,洗兩個人的衣服。
然後,跟著張翠蘭,騎著那輛叮當作響的三輪車,去夜市出攤。
她的手,還很小,指甲蓋都是小小的。
卻要用冰冷的竹簽,串起一塊塊,又濕又滑的豆腐、海帶、土豆片。
竹簽偶爾會紮進指甲縫裡,鑽心地疼。
她不敢叫,隻能把手指放進嘴裡吮一下,然後繼續。
冬天的時候。
夜市的風,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
她要把一雙雙,沾滿了紅油和湯汁的碗筷,放進刺骨的冰水裡。
一遍又一遍地,搓洗。
她的手,很快就生了凍瘡。
先是紅腫,然後發紫,最後裂開一道道,血紅的口子。
碰到水,像被無數根針,同時紮進去。
她不敢喊疼。
她隻能咬著牙,把手更深地埋進冰水裡。
直到雙手徹底麻木,失去了知覺。
也就不疼了。
她的晚餐,通常是客人吃剩的。
張翠蘭會把那些沒人動過的,還算完整的串串,收進一個碗裡。
“快吃!吃完繼續乾活!”
有時候,是一些煮得發爛的青菜。
有時候,是一兩根,沒人要的火腿腸。
葉若溪總是吃得很快。
然後,繼續在油膩的桌子間穿梭,收碗,擦桌子。
收攤,通常要到夜裡十一點以後。
她要幫著,把所有的東西,都搬上三輪車。
回到家,還要把第二天要用的菜,都準備好,清洗乾淨。
等她終於可以躺下的時候。
骨頭,都像是散了架。
而第二天早上六點,她又要準時起床,去上學。
這樣的日子,沒有儘頭。
身體的勞累和精神的虐待像兩座大山,沉甸甸地壓在她的身上,壓得她喘不過氣。
但她沒有被壓垮。
她變得更加沉默,也更加堅韌。
她知道,哭沒有用。
眼淚,在這個家裡,是最廉價的東西。
它換不來任何同情,隻會招來張翠蘭更刻薄的譏諷。
“哭什麼哭!我還沒死呢!等我死了你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