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天寒地凍,竟真的讓他找到了花。
就連車夫也按耐不住好奇湊前查看。
從雲拂開衣袖,皺眉吩咐,“快些找個什麼物件裝起來,你們愣什麼呢?”
“不必。”嬴政扯下自己的鬥篷,竟是用手將花連根挖起,捧了兩捧發黑的泥土堆成小山狀,將花包在了鬥篷裡,左看右看他很滿意,於是笑了,“如此甚好!”
般般對上他的笑臉,悄悄睜大眼睛。
嬴政安置好脆弱的花,揚起眉梢:“如何?”
馬車微搖,他手裡抱著方才被塞過來的手爐,手爐外套著毛絨套子,觸手滑不溜秋,“你一直看著我做什麼?”
她摘下披風塞給他,“表兄。”
“嗯?”重新抖開罩在她肩膀上,“我不冷。”
般般乾脆擠著他坐,探頭探腦,“表兄,你生的真好看,尤其是笑起來。”她用手指戳他的嘴角,扯開,“再笑笑。”
頭一次聽人這樣誇讚,嬴政身子微微後仰,伸手握住她作亂手指,“表妹也好看。”
他並不喜歡這樣長久的近距離接觸,不太自在,這話亦是附合。
她躲避著他的捉握,“哪裡好看?”
嬴政被問了個語塞:……
不自覺仔細打量她的小臉。
“眼若燦星,”亮晶晶地,尤有求於人時,“彎月淺眉,”憨態可掬,院裡養的那隻叫來福的小黃狗的眉毛也這樣,不過它嘴筒子粗又短,看起來笨重的很。
吃得多、吃的歡,愛玩,還愛纏著人一起玩。
他目光下移,盯著她的唇反複比較,想起她吃到好吃的食物時長大的嘴巴,鬼使神差道,“口若懸河。”
般般狐疑,“口若懸河是好詞兒?”
“算是。”嬴政囫圇過去。
回到姬家,兩個小的暖了身坐下吃點心,花被工匠細細裝進花盆裡。
般般趴在手背上看花,嬴政側耳傾聽屋外大人談話的私語,聽不真切但約莫是在說太子丹的事情。
屋裡劈裡啪啦燒著炭,映襯他的心平氣和。
咬傷太子伴讀不是小事,他並不後悔,但一定會被追責。
不多時,屋門被推開。
嬴政順勢起身認錯,朱氏迎著笑臉擺手,“政兒作何站著?快坐下。”
嬴政稍愣,沒動作。
朱氏摸了一把女兒的腦袋,笑的慈愛,“外麵的事情我都知曉了,你是好兄長,今日多謝你為般般出頭了。”
她輕撫鬢邊的發,話鋒一轉:“我兒縱然非王公貴族,卻斷然沒有做妾的道理,即便是太子也是不行的。”更何況是受燕王猜忌,打發到趙國為質的太子呢?
這話心高氣傲,卻昭示了朱氏的一顆拳拳愛女之心。
嬴政住在姬家,自認是一家人,沒有不認同的道理,“舅母所言極是。”
況且表妹如今才五歲,太子丹伴讀的話無異於誅心,更是極大的冒犯,嬴政護短,才會驟然發怒。
叫他趙政,他可以暫且忍耐,欺辱他的家人,他沒有替她忍耐的道理。
姬修笑笑,輕拍嬴政的肩膀,“至於旁的,你不必擔心,燕太子明辨是非,既是伴讀出言冒犯在先,他是不會追究的。”主要是秦國如今如日中天,嬴政雖然被拋棄在趙國,到底是王孫,也沒人敢招惹的狠了,他若有所思,“姬昊是我為你請來的老師,他文武雙全,學識淵博,今晚便登門,政兒可要好生準備一番。”
嬴政倏然睜大眼睛,滿心喜意火山爆發一般將他整個淹沒,他連連行禮,“舅父之恩,政兒感激不儘,政兒去了!”說完,他迫不及待的跑了出去。
這些姬長月已然告知過他,都沒有姬修親口說來的歡喜。
般般探頭探腦,隻覺表兄的背影仿佛燃燒著一團火,不由得期盼他答應自己的,不知道他要怎樣幫自己躲過練舞?
姬修捏捏女兒的小臉,“你笑什麼?鬼精鬼精的。”
她撩撥懨懨的花盆,收起笑臉,“才不告訴阿父。”
“對了,這是什麼花?我和表兄都不認得呢。”
“你倆都不認得啊?”姬修誇張拉長尾音,作勢仔細觀察,末了給出結論,“長春花。”不看不驚訝,一看了不得,“這花當真是你們在外麵挖回來的?”
“真的呀!”般般不高興。
朱氏頗為沒好氣,“是河道邊摘的嗎?”見女兒點頭,她白了一眼丈夫,“此花春日裡開的漂亮,成片成片的顏色各異,你阿父整日忙著商鋪的事情,自然是不會留心路邊的花草。”
“不過,外麵如此嚴寒,按理說早凍死了。”她也疑惑呢。
般般拍手,疊著聲兒雀躍,“是表兄挖到的,是表兄挖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