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般怔怔然,心下倉惶,可憐的鑽進表兄懷裡,小手摟住他的脖頸不肯丟手。
他抱著她來到床榻前放下,“信我了?”
她悶悶然頂著嗓子:“嗯!”
又抱了會兒,般般往裡讓了位置讓表兄躺進來,兩人後半夜沒有再說話,時間滴答滴答,床榻上的兩個小人正相擁而眠。
因著前半夜沒怎麼睡好,她驚醒了數次,要依偎著嬴政才安心,半夢半醒間,仿佛瞧見了朱氏坐在床邊,摸了她的小臉,還替她扯了被子。
日上三竿,般般睡醒坐著發呆,大腦一片漿糊。
“你醒了?”
“嗯。”
她揉揉眼睛,原來表兄在窗邊看書,她軟軟道,“我夢見我阿母了。”
“夢見什麼?”嬴政問。
“夢見她來看我,溫柔的摸了摸我的臉。”
聽出她語氣裡的悵然,“噢。”他昨夜其實也沒怎麼睡,朱氏過來的時候他還醒著。
朱氏不知道他醒著,一門心思的替女兒挽耳畔的發絲。
他盯著她的側臉看了許久,印象裡姬長月雖愛護他,娘倆相依為命多年,卻鮮少有朱氏這種溫柔憂愁、不求回報的表情。
他說不上來是不平姬長月不像朱氏多一些,還是怨憤朱氏又要生彆的孩子讓般般傷心、又要半夜來看她多一些,他怕般般忽然醒了,立馬投入她的懷裡,將他昨晚的話拋之腦後。
可他也知曉,孩兒愛父母是天性,他不能控製般般不愛朱氏,不愛姬修,正如姬長月對他嚴厲、管控良多,強勢且說一不二,可他也愛著她。
就這樣,兩份不同性質的怨憤纏繞他一整夜。
這麼想著,一個小身子抱上了他的臂彎,“表兄。”
“嗯?”嬴政回過神,發覺她赤著腳,“怎地不穿鞋?”他不悅的托起她的腋下,將她整個抱起放在椅子上,又去床榻邊取了鞋子過來給她穿上。
剛一抬頭,額頭猝不及防被落下一個濕濕的親親,正正好印在他的眉心。
他下意識伸手擦了一下,撞入她嬉笑的眼瞳中,“我還沒有梳洗呢,臭不臭?”說著,自己對著手掌哈氣自己聞。
“不臭。”他抿唇,負麵情緒驟然間煙消雲散,“心情好了?”
“嗯!”
“表兄為何對我這樣好?”般般跳下椅子,跟著他一同出去。
“覺著我對你好,那你對我也好些。”他隻這樣說。
般般不樂意了,“我對表兄不好嗎?我又不曾欺負表兄過,反而表兄時常捉弄我。”
他最喜歡裝作姑妹來了嚇唬她,她每每被嚇到,都能看到他閒適的微微勾起的嘴角。
“以後不捉弄你了。”
“真的?”
才怪。
過了些日子,有朱氏噓寒問暖,日日哄著、嬴政相伴,般般嘴上不再嚎哭不要弟弟妹妹,不過她對嬴政有了更多的依賴,幾乎每時每刻都要與他膩在一處。
她仍舊懶憊,卻多花心思學了女紅,過了足足一年才將答應給嬴政的荷包繡好,除卻長春乾花,她還放了一些紅豆、柏木檀木,除了香還能驅除蚊蟲。
嬴政喜歡黑色和紅色,她用的便是黑線,用了金線封邊,原本想用紅線繡一隻老虎,可她的女紅技術實在差勁。
從最開始的‘唉老虎全身是沒辦法繡了’到‘粗略繡一條線也可以呀’再到‘隻繡個老虎腦袋就夠了’……
再到現在:
“這是老虎?”嬴政狐疑。
怎麼看,都很像貓頭,線條極其簡單,嘴巴彎曲,不僅像貓,還像饞嘴的貓。
般般認真辯解,指著貓頭說:“這是老虎小時候,表兄現在也還小,用小老虎就夠了,等你長大我再給你繡大老虎。”
嬴政無言:“……”笑笑,將其掛好,“噢,好啊,那我先謝過表妹了,我曉得表妹一定說話算數。”
她撓撓臉頰,若無其事點頭,“嗯,算數的。”
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嘛。
一月二十七是嬴政的生辰。
去歲般般睡了沒能吃上他的長壽麵,還跟他鬨了不小的彆扭,今歲的她提前兩日便準備著了,還神神秘秘的不許他問。
二十七這天,難得又下了一場雪,嬴政起來後發現院子裡多了個雪人。
雪人堆得歪歪扭扭,用木頭削尖了當鼻子,炭塊當眼睛和嘴巴,樹杈張牙舞爪的當手臂,真真是醜的彆具一格。
他看愣了,站在原地品鑒了好一會兒。
“表兄!!”
忽然一人從雪人後探頭出來,嚇的他當場拔劍:“何人!!”
是般般,她衝他皺皺鼻子,似乎在怪他沒認出她,不過今日是他的生辰,她不與他計較,“新的一歲穿新衣!表兄換衣服!”
嬴政稍愣,慢慢合起劍鞘,“噢。”
他滿八歲了,跨過今日,長輩們便會說他已經九歲。
他防備心重,風吹草動就會引起他十足的警惕,不過這是在家裡,一驚一乍的反而在表妹跟前丟臉了。
回神,不自在襲滿他的心頭。
般般推搡他去換衣裳,瞧見了什麼,驚疑不定地,“表兄,你耳朵怎麼這麼紅,咦?臉怎麼忽然也紅了!”
“……”嬴政一把奪走她手裡的衣袍,匆匆囫圇的將她關在門外,“就是外麵冷而已,我換上看看。”
般般呆懵著一張臉,疑惑摸摸腦袋。
新衣是在成衣店定製的,玄色衣袍紅色寬帶腰封,將他雪白的皮膚襯的比窗子上落的積雪更加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