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土屋死寂。屋簷滴落的水珠敲在泥地上,也敲在蘇妙妙緊繃的神經上。
她縮在炕角最深處,背抵著冰冷刺骨的土牆,雙手死死捂著小腹,眉頭擰成死結,唇瓣溢出細碎痛苦的呻吟:“唔……疼……好疼……”聲音不大,卻精準地鑽進陸子期的耳朵。
陸子期正坐在桌邊,慢條斯理地擦拭他那雙鋥亮的軍靴。聽到聲音,動作一頓。他抬眼,銳利的目光如探照燈般射向炕角那團蜷縮的身影。
(嗬,昨天在老鷹溝還張牙舞爪像隻小豹子,咬人撓人勁頭十足,現在就疼得要死要活了?裝!繼續裝!)
他放下布,起身,高大的身影帶著迫人的陰影,籠罩在炕沿。
蘇妙妙感受到那如有實質的目光,心臟狂跳,卻死死閉著眼,咬緊牙關,甚至偷偷用濕袖子在額頭抹出幾滴“冷汗”,呻吟得更淒楚了幾分:“肚子……疼死了……肯定是昨天淋雨……”
陸子期沒說話,就那麼沉沉地盯著她,目光像手術刀,一寸寸刮過她“蒼白”的小臉和“痛苦”的表情,時間長得讓蘇妙妙幾乎窒息。
(內心瘋狂祈禱:快走開!快走開!這男人眼神太毒了!千萬彆露餡!)
就在她快要繃不住時,陸子期終於移開視線,轉身,一言不發地拉開門走了出去。
腳步聲遠去,蘇妙妙剛想鬆口氣,又猛地咬住舌尖——試探!絕對是試探!
她繼續扮演著病弱小白花,腦子卻在飛速運轉:裝病!這是她目前唯一的武器!拖住他!絕不能讓他去打那該死的結婚報告!
半個時辰後,腳步聲再次響起,還夾雜著不耐煩的嘟囔。門被推開,陸子期高大的身影後,跟著個叼旱煙袋、一臉晦氣的乾瘦老頭——是村裡那個半吊子赤腳李大夫。
“就她?”李大夫眯縫著眼,煙味嗆人。
“嗯,肚子疼。”陸子期言簡意賅,目光卻緊鎖著蘇妙妙。
來了!考驗演技的時刻!
蘇妙妙猛地倒抽一口冷氣,身體痛苦地蜷縮,額頭“冷汗”涔涔滑落,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李、李大夫……救我……疼、疼得快死了……”那模樣,真真是楚楚可憐,我見猶憐。
李大夫翻個白眼,坐下,兩根枯瘦的手指搭上蘇妙妙的手腕。
(完蛋!把脈!千萬彆露餡!放緩呼吸!裝虛弱!)
蘇妙妙屏住呼吸,心提到嗓子眼,感覺每一秒都像一年。
片刻,李大夫收回手,撚著山羊胡,對陸子期道:“沒啥大事,淋雨受了寒,氣不順。開兩副藥,熬了發發汗就好。”說完,麻利地包了幾包黑乎乎的草藥塞給陸子期,背起藥箱,溜得飛快。
陸子期捏著藥包,回頭看向炕角依舊哼哼唧唧的女人,眼底的懷疑一閃而過,卻終究沒說什麼。
他走到灶台邊,生火,熬藥。
笨拙!從未做過這種事的男人,被柴火煙灰嗆得直咳,臉更黑了。滾燙的藥汁濺到手背,瞬間紅了一片,他隻是皺眉吹了口氣,繼續盯著那鍋翻滾的黑水。
蘇妙妙偷偷掀起一絲眼縫。
(……笨蛋!逞什麼能!活該!……等等,蘇妙妙你清醒點!他是敵人!是逼婚的惡霸!不準心軟!)
藥終於熬好。陸子期端著那碗散發著恐怖苦澀氣味的黑汁,“咚”一聲重重放在炕沿小桌上,聲音冷硬如鐵:“喝!”
蘇妙妙看著那碗“毒藥”,小臉皺成一團,胃裡一陣翻騰。
“不喝?”陸子期俯身逼近,陰影將她完全籠罩,眼神危險,“要我灌?”
(魔鬼!)
蘇妙妙咬牙,認命地端起碗,捏住鼻子,閉眼猛灌!就在藥汁灌入喉嚨的瞬間,她手腕“恰到好處”地一抖——
“嘩啦——啪嚓!”
藥碗摔得粉碎!大半碗滾燙、漆黑、散發著濃烈苦味的藥汁,精準地潑灑在陸子期筆挺的軍綠色褲子上,留下大片刺目的汙漬!
“啊!對不起!”蘇妙妙瞬間“嚇”得臉色慘白,眼眶蓄滿淚水,聲音帶著哭腔和“虛弱”的顫抖,“我……我不是故意的……手沒力氣……抓不住……”
空氣瞬間凝固!
陸子期低頭看著褲子上那片狼藉的汙漬,又抬眼看向地上碎裂的瓷片和流淌的藥汁,最後,那淬了冰的目光死死釘在蘇妙妙那張寫滿“無辜”和“驚慌”的小臉上。
怒火在他眼底翻騰,幾乎要化為實質將她燒穿!周身散發的低氣壓讓土屋溫度驟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