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久語聲絕,當屋內許多沒有傳來動靜後,那不知蟄伏多久的人才悄然離去。
從西院到東院,過園子穿月洞門,黑暗中踽踽獨行著,將近流芳小築時,遠遠看到岸邊有燈籠的光,立馬躲到一處。
流芳小築屋內的燈已熄,唯有簷下的燈籠映照著一池冰涼的水,波光無聲,卻一刻也沒有停息。
岸邊那點光不停地移動著,不知在找什麼。
“夫人,應是這裡。”俞嬤嬤扶著沈琳琅,指著先前玉晴雪站的位置,小聲地道。
夜色中,沈琳琅的神情不可辨。
當她從那個位置望去,正好對上玉流朱房間的窗戶時,身體似乎晃了一下。
俞嬤嬤托住她,滿眼的擔憂,“夫人,你這是怎麼了?”
她不知該怎麼回答,喉嚨處像是堵著一團濕布,噎得她險些不能呼吸。
“芷蘭,我生棠兒時的情形,你可還記得?”
“奴婢怎麼可能會忘?”俞嬤嬤此時想起來還有些後怕,“大姑娘胎位不正,你可是吃了大虧。奴婢那時怕極了,一直顧著你,不敢有半個錯眼。”
“是啊,你太過擔心我,根本顧不上去看孩子。”
“夫人……”俞嬤嬤聽出不對來,“你到底怎麼了?”
沈琳琅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懷疑的種子一旦在心裡落下,立馬就已生根發芽,怎麼也拔除不掉。
更讓她自己害怕的是,她潛意識地想去佐證自己的懷疑,試探質問,尋找著蛛絲馬跡,就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到底是想坐實懷疑,還是想消除它。
細雨依舊綿綿,密得像一張無處不在的網,不透風,也不透氣,讓人呼吸越發的緊,甚至有些喘不上氣來。
“棠兒大了,我這幾日老想起她剛出生時候的事。她出生後沒多久,趙家的就沒了,若不然還可以找人來問問。”
俞嬤嬤侍候她多年,哪裡看不出來她分明是有心事,遂道:“趙家的當日家去後,或許同家人提過,若不然把她的兒子媳婦叫來一問?”
她幾乎未有猶豫,點了點頭。
雨夜戚戚,不知多少風起雲湧。
俞嬤嬤是將軍府的家生子,備受沈家家風的熏陶,行事不光是迅速,還最是知道如何避人耳目。
她親自跑了一趟,不到一個時辰將人帶回,對趙家兒媳的說法是,“我家夫人夜裡夢醒,忽然想起當年生大姑娘的事,感念你婆婆出了大力,才使得她們母女平安,有心想賞賜你們一二。”
一聽說是有賞,趙家的兒媳不疑有他,打從出門起就期待著,嘴巴都沒合上過。等給沈琳琅請過安後,收到兩大錠銀子時,更是諂媚到見牙不見眼,恭維的話說個不停。
沈琳琅如話家常,道:“當年之事,確實是有勞你婆婆,其中凶險,想來她家去後也曾與你們提過。”
“說過,當然說過!”趙家兒媳一拍大腿,可算是逮著討好的機會,自是繪聲繪色。“我婆婆說,她就沒見過像夫人這麼福氣高照之人,那般的凶險都能平安生產。還有大姑娘,一生下來那胳膊腿兒彆提多有勁,眼睛都是睜開的,那叫一個精神,一看就是在娘胎裡被養得極好。”
她不知自己說了多麼驚駭的話,也沒有看到沈琳琅和俞嬤嬤同時微變的眼神,更不去多想主子夫人這大晚上的見她有多麼的奇怪,還在那裡努力討好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