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喂——誰砸我?!”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原本安靜躺屍的“屍體”直接原地彈起,好一個詐屍,他扶著臉上的麵具,怒氣衝衝地環視四方。
一個被啃了半口的果子咕嚕嚕滾到我的腳邊,當我再次抬頭的時候麵前哪有什麼“賣身葬弟”的可憐女子,隻有兩道身影,一人戴哭臉麵具一人戴笑臉麵具,雪白喪服隨風飄搖,鄒厭推著輪椅擋在了我的麵前,他低聲道,“……無常尊。”
我大吃一驚,這、這是魔門尊者?!他們怎麼跑這裡來了?
又一個果子砸下來,剛好砸在哭臉麵具的頭上,我聽到了聲輕笑,循著聲音望過去,看見前方樹上坐著一位黑衣男子,他懶洋洋地斜靠在樹上,仿佛剛剛從睡夢中醒來,未戴冠,腰係金帶,十指修長乾淨,腰間彆著個酒葫蘆,眉眼間帶著幾分不問世事的輕狂。
他醉眼朦朧地睜開眼,“怎麼這麼吵……”
無悲尊怒道:“就是你砸的我?!”
李折光打了個嗝,打開酒葫蘆往嘴裡倒了倒卻隻倒出幾滴酒,他遺憾地咂了下嘴,笑著問道:“有酒嗎?”
酒當然沒有,於是他又看向我們,我正低著頭藏在鄒厭身後,白薇好奇地看看他又看看無常尊二人,李折光從樹上跳下來,他拍了拍手,站沒個站像,似乎我每回見他他都不是很清醒,這回也不例外。
無常尊合聲道:“來者何人?”
李折光大笑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李全勝。”
我:“……”
“李全勝。”無常尊大喝道:“受死吧!”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活的魔門尊者,不由得緊張地圍戰起來,主角和反派誰輸誰贏……呃一般是主角吧,這兩個算反派嗎……總感覺和我爹比有點掉檔次……
然後我再一次瞪大了眼睛,那兩人邊放著狠話邊迅速後退,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他們似乎有意無意地往我這邊看了好幾眼。
無悲尊道,“無喜,他們人多,好漢不吃眼前虧,我們走!”
無喜尊道,“嘻嘻,下次再來找你玩。”
無常尊雞飛狗跳地跑了,徒留我們在原地麵麵相覷,李折光扶著下頷自言自語,“原來我這麼嚇人嗎……”
鄒厭扶著輪椅轉了個身,他挑了挑眉,“李全勝?”
我實在沒忍住笑出了聲,白薇見我笑也跟著我笑,李折光嬉皮笑臉地跟我們搭訕,“在下李折光,你們也可以叫我李全勝,道友,認識一下?”
鄒厭咳了一聲,擋在我們麵前:“李道友,多謝相助。”
我不是很想認識李折光,雖然從我來到這個世界開始就在惦記著他,但我們的身份注定我們不會有太多牽連,他是主角而我是反派的女兒,我們要是有交情那危險的可是他。
老鄉為了你的生命安全著想你還是離我遠點吧。
我抿著唇努力擺著臉,沒有看李折光一眼,冷淡地點點頭,鄒厭往我這邊側了側身,他笑道:“還要繼續逛嗎?”
白薇眼睛發光:“要!”
我一手推著鄒厭的輪椅一手拉著白薇,李折光打了個酒嗝,我跟他隔著段距離都能聞到他一身的酒味,他眯著眼看我半天,我有些緊張,怕他認出來我,我們第一次相遇可稱不上美妙,我可是把這位主角按水裡去了,還好他看起來記性不太好,希望他不記仇……
我糾結了半天還是從儲物袋裡掏出了一個酒葫蘆,這還是以前纓真師姐偷偷給我的私釀,我都沒喝過幾口,我飛快地把它塞到李折光的手上,壓著嗓音說道:“謝禮。”
李折光拿著嶄新的酒葫蘆半天沒說話,我不敢回頭看他,生怕他想起來什麼,趕緊拉著白薇跑了。
直到跑了有一段距離我才鬆了口氣,身後傳來鄒厭慢悠悠的聲音,“你好像認識他?”
是肯定的語氣,我一回頭,發現這瘸子竟然沒有跟丟我們,說什麼我都不會承認的,所以我堅定地否認道:“不認識。”
鄒厭笑了笑,沒出聲。
我忽然停住了腳步,遲疑地看向自己的胸前,那裡有一個微微發燙的物品,我將它取出,長命鎖卻平靜了下來,我四處張望,沒有看到一道人影,我聽見鄒厭訝異的聲音:
“天賜良緣?”
什、什麼?
我“唰”的一下子回頭,臉色不知是急的還是躁的紅得不行,“你知道我這個‘情緣’在哪兒嗎?”
鄒厭朝我招了招手,我連忙小跑過去在他麵前站定,他微微起身握住了我的長命鎖,手指在上麵摩挲著,他仔細摸著這長命鎖,不放過它的任何一個角落,我注意到他的手指竟然是和屍體差不多的慘白,事實上他整個人都是慘白色的,一點血氣也沒有,看著比我還像命不久矣的樣子,他過了好久才把長命鎖還給我。
“……情緣?”他古怪地笑了聲,“你這個長命鎖是哪來的?”
我跟他說這是我幼時司命送我的禮物,他的神情不知為何更古怪了,“厲害呀,自古有多少個‘天賜良緣’,就連那黃帝與嫘祖都隻能勉強算半個,你這個倒好……”
他笑了起來,笑容看著很是玩味,“我現在也很好奇你那個‘情緣’是誰……嗬嗬,要不要來做個卜卦?”
我以前聽父親提過,諸子百家各有所長,比如儒家擅長以德服人,名家長於論戰,道家妙法天然,釋家講究因果輪回,而陰陽家精通雜術,他們這一脈自戰國起就避世不出,守著陰陽家的聖地萬丈星海,其祖師鄒子自創“陰陽五行”之說,發展到現在早已演變出無數種形式。
父親評價陰陽一脈“敬順昊天,曆象日月星辰”,我認為這個評價還是很準的,鄒厭在山上這些日子沒事養花侍草,閒著無聊了就擺幾個龜甲和銅錢,他有時會和我玩些小遊戲,比如猜我今天吃了什麼路上遇到了誰,他每回都猜對了,後來他告訴我這是一種卜卦之術,需要有根骨才能學習,再後來他說因為他聞到我身上的飯菜香氣了。
鄒厭從袖子裡掏出了幾根竹簽和一個陶罐,他把竹簽放進陶罐裡搖了起來,等他搖好了我迫不及待地伸手進去,我抓出了一隻竹簽,鄒厭接過我的竹簽忽然扶著額頭歎了口氣。
我好奇問道:“鄒先生,你算到什麼了嗎?”
他垂著頭,麵上白紗在日影下滾落出點點金芒,“你日後……唉算了。”
我:“……”
你倒是說啊!我告訴你你這樣說話說一半藏一半出去是會被人打死的!
鄒厭唉聲歎氣了會,在我忍無可忍的眼神下終於開口了:
“金風玉露之緣,比翼連枝之結。”
我緩緩地臉紅了,這、這不是很好嗎……
他低聲笑了起來,“天賜良緣啊,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呢。”
他將陶罐遞給我問我還想不想繼續卜算,我扭扭捏捏地問他這個能不能看到我那個“情緣”的具體情況,他笑而不語。
我又抽了一個竹簽,鄒厭讓我伸出手,說了聲“得罪了”就握住我的手順著我掌心的紋路畫著什麼東西,我下意識縮了縮手,但這人看著病歪歪的勁卻不小,我一時沒有掙脫。
鄒厭放開我的手,“你跟他早有淵源。”
我捏著手追問道:“還有呢還有呢?他長什麼樣,姓甚名誰,是凡人還是修士?家在哪裡?性情如何?”
“這個嘛……”鄒厭賣了個關子,他笑嗬嗬地說道:
“他少年成名,天縱之資,容貌與你般配,家世略遜你一籌,父母皆已不在,與你羈絆頗深。”
我一下子安靜了,鄒厭繼續說道,“你與他情路略有坎坷,但最終會破鏡重圓。”
“到底是誰啊……”我小聲嘀咕,看遍了身邊的男性也沒有找到一個符合條件的,不過他肯定不是我身邊的人,不然這長命鎖早就有反應了。
白薇精力旺盛,對什麼都好奇,我們一時沒有看住她就讓她跑進了一家茶樓,那裡麵正擺著舞台唱戲,台上人水袖雲衫,身姿輕盈,捏著戲腔唱得讓人肝腸寸斷,白薇看入神了,我隻好陪在她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