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我爹書房門口徘徊了好幾天還是找了個借口跟他重新要了一份雙修功法,我低著頭很是心虛,不知道我爹他信沒信我把功法弄丟了的借口,他重新給了我一本,然後叫住了想溜走的我。
“羲微。”他似乎斟酌了一下語氣,“你最近身體怎麼樣?”
我老實回答“挺好的”,我最近吃好喝好睡……睡不好,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總是會做些莫名其妙的夢,夢境過於真實夢裡的情感也過於濃烈,可是我每回醒來都抓不住任何痕跡,總是悵然若失地回憶著些碎片。
父親沒有多問什麼,我也不好意思跟他說我做的各種各樣的怪夢,從父親的書房出來時我遇見了大師兄,看到他我就想起了那個旖旎的春夢,大師兄神色如常地跟我點頭示意,我滿臉通紅地跑掉了。
一直跑到自己的青蓮池我才冷靜下來,使勁拍了拍燙得不行的臉,拿池水澆了澆臉才讓它恢複原樣。
這、這實在是太羞恥了,我怎麼會做這種夢呢,難道是因為我爹讓我去找道侶?可是再怎麼樣我也不會對大師兄有不尊重的想法啊。
雖然之前是有過找大師兄雙修的想法,可那也隻是想想而已,後來我仔細想了想真要做的話我可能會接受不了,這些年來拂光師兄照顧我還有白薇和元淵,師兄做什麼都有條不紊,跟誰都保持著距離,我有時覺得大師兄遠不如看上去那般溫和,他尊敬師長,照顧師弟師妹,處理大小事務,無論從哪方麵來看都是個完美無缺的大師兄,但我從未看見過他與誰太過親密,也從未見過他失態的樣子。
我對他一向是視作值得尊重的長輩的,怎、怎麼能對照顧自己長大的長輩有這種想法呢!
小白蛇爬到我的手邊,我憂傷地捧著它問道:“你說我到底找誰雙修呢?”
白蛇用充滿智慧的眼神望著我,我被它逗笑了,從儲物袋裡掏出了藏好的生肉喂它,跟它說了半天悄悄話才從青蓮池裡出去。
我本打算去找鄒厭再做一次卜卦的,我覺得此人好歹是陰陽家的聖者,雖然看著有些不靠譜,但他每回給我算的卦都還挺準的。
然而我沒想到一去他的房間就看到一道倒在地上人事不省的身影,我被嚇了一大跳,連忙跑過去扶起他。
鄒厭悠悠轉醒,臉色慘白地像具屍體,我手忙腳亂地在儲物袋裡挑丹藥想給他吃,他笑著扶手:“小毛病,沒事的……”
話音剛落他忽然捂著胸口吐了一大口血,白袍瞬間染紅,幾滴血液甚至濺到了我的臉上。
我:“……”
你管這叫小毛病嗎,這再不治真的會沒命的!
我本想把他扶到輪椅上去,然而再怎麼樣這也是個成年男子,所以事實是我扶著扶著就和他一起倒地上了。
鄒厭眼疾手快地護住了我的腦袋才讓我沒有和地麵來個親密接觸,我呲著牙想從他身上爬起來,然而當我無意間回頭的時候發現這瞎子一動不動了,看著像又暈了過去。
判斷一個瞎子暈沒暈這件事實在有些為難我,我好不容易從他身上爬起來,望著他一籌莫展,我對鄒厭其實了解地不多,隻知道他是陰陽家的聖者,是二哥的好友,至於姒歸說的那些話我全都是當耳旁風刮過的。
“鄒先生……”我小聲地叫他,蹲在他麵前戳了戳他的臉,真奇怪,他這樣折騰臉上的白紗竟然還沒有掉,他的嘴唇都快比白紗還白了。
這、這人不會要死了吧,雖然我經常吐槽他看著像命不久矣的樣子,但我不是真的想看到他死啊。
思考了會我決定去搬救兵,山上這麼多人肯定有個能救他的,然而我剛一有動作就被人捉住了手腕,這瞎子竟然醒過來了,他低著聲音說道:“彆走。”
“鄒先生,我去幫你找醫師。”我試圖掙脫他的手但發現掙不開,他死死攥著我的手不放,語氣飄忽地像在夢裡:
“……幫我把右邊花盆旁放著的木盒拿來,裡麵有藥。”
他倏然放開我,我顧不上被握得發疼的手腕,連忙照著他說的去幫他取來了藥。
他吃了藥臉色總算看著好了些,我小心地將他扶到了輪椅上,這回成功了,他垂著頭跟我道歉:
“剛才得罪了……嚇到你了嗎?”
我搖了搖頭,我以前發起病來比他還嚇人呢,可能因為我倆都是一副病怏怏的樣子,所以我對他多有幾分包容,甚至有幾分同病相憐之感,我愛找他玩大部分原因就是我們相似的際遇。
鄒厭露出了一個虛弱的笑容,唇色慘白,“慚愧,多年來拖著病體苟活人間,然實在一無所成。”
我:“鄒先生你看我不也好好活在這個世上嗎?”
鄒厭微微歪頭,臉上的笑容淡了下來,看著不像他平時的樣子,這瞎子明明無時無刻都在笑,但笑容從來不達眼底,我感到一股微妙的被注視感,視線仿佛來自四麵八方,麵前之人的確是個瞎子,但他的眼睛不在身上,在彆的地方,他在用另一雙眼睛注視著我。
他輕而又輕地問道:“…你覺得這個人間有什麼值得留戀的?”
我也輕而又輕地答道:“因為有很多我喜歡的東西呀。”
這個書中的世界本不該有我存在,但我降生後身邊的所有人都在竭儘全力地留住我,我不想他們傷心,也確實想陪伴他們並改變他們的命運,我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這些亂七八糟的藥又能為我續多久命,但正因如此我才格外珍惜和家人和朋友們相處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