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夏,這裡以後就是你的家了,你想要什麼,想吃什麼,便告訴爹爹。”
“你是爹爹的女兒,便是京城中最金枝玉貴的姑娘,以後有爹爹為你撐腰,再沒有人能讓你受一絲委屈。”
張閣老領著蘇幼夏進了家門,言語間滿是溺愛。
在今日之前,但凡是見過張閣老的,恐怕都想不到,這樣一個板正嚴肅、不苟言笑的男人,竟然會是個女兒奴。
他一路與女兒低聲說話,故意冷落身後的帝王。
謝戎倒也毫不在意,不疾不徐地跟在二人身後,步履悠然。
張閣老品位高雅,張府是繁華京中,少有的清雅之所。
院落深深,廊廡環繞。院中隨處可見精巧的石案、雅竹與花木,處處透著主人的講究。
尤為矚目的,是中庭一棵高大的梧桐樹。
綠蔭如蓋,枝葉婆娑,張閣老駐足樹下,抬手撫了撫粗糙的樹乾,眼底浮現出久遠的溫柔。
他輕聲說起往事:“夏夏,在你剛出生時,我們家門前,也有這樣一棵梧桐樹。”
“那時你尚在繈褓之中,爹爹時常抱著你坐在樹下,給你搖撥浪鼓玩,你就看著爹爹,高興得咯咯笑個不停……”
張閣老低啞的聲音帶著無限思念,慈愛的目光深深地望著蘇幼夏,又像是在透過她,看著更為久遠的記憶。
那場無情的洪水帶走了他的妻女,也衝垮了他的家。
他隻能找到零星完好的東西,將它們帶至京城,又在京城的府邸中栽下了這棵梧桐。
雖然妻女都不在了……可每當他坐在梧桐樹下,總能聽見女兒咯咯的笑聲,聽見妻子溫柔的聲音,仿佛他們從未離開過。
蘇幼夏安靜聽著,怔怔地望著他,也望著深秋之中,滿樹金黃的梧桐。
她喉頭一緊,心中說不出是何滋味。
短短半日,她經曆了太多事情。
又是父女重逢,又是婚事作廢,重重紛亂如浪潮般將她淹沒。
比起激動與喜悅,她更多的還是恍惚與茫然。
張閣老看出她的疲憊,連忙輕聲問道:“夏夏可是累了?爹爹先帶你去房間歇息。等午飯備好,再來喚你。”
蘇幼夏一抬眸,竟先對上謝戎幽深的眸色,正意味深長地看著她。
她慌忙錯開眼神,才對父親輕輕點頭。
雖然張閣老今晨才得知女兒尚在人世,但女兒的閨房,卻是打從建府起就在了。
每日皆有丫鬟悉心打理,窗明幾淨,一塵不染。
蘇幼夏推開房門,就看見桌案上整齊地擺放著幾樣舊物。
一隻撥浪鼓,一頂虎頭帽,還有一雙繡著蓮花紋的小布鞋,這些東西雖然曆經了十幾年,但都嶄新如昨。
蘇幼夏拿起漆麵光亮,應當是不久前剛上過蠟的撥浪鼓。
指尖輕旋,聽著清脆悅耳的敲擊音,她想,原來張閣老才是原主念念不忘,苦苦尋覓的親人。
真正的原主雖然不在了,但她會代替原主做好這個女兒,完成她的心願。
從今以後,張閣老便是她的親生父親,她會好生陪伴他,承歡膝下。
謝戎到底還是有幾分邊界感,沒有明目張膽地去往女兒家的內院。
隻是到了午飯時分,他仍賴著不走而已。
張閣老心裡高興,眼底全是女兒,已對他選擇性無視。
隻淡淡拋下一句:“陛下自便。”
說完,他便轉過頭去,滿眼熱切地望著蘇幼夏,不停為她夾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