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沽街頭,今日天氣有些陰翳。如今大明北方,可謂十座城市九座蕭條。大沽卻不同,即便街麵不大,卻是鋪鋪營業,商販如織。
一名素服女子在大街上漫步行走,灰色皮底鞋小心的落在街道石上,使得她腳步聲輕到幾乎難聞。此時一名賣早點的璞帽男子朝她看來,中氣十足的對她拉起了生意。
“姑娘,買早點嗎?我們家的包子可是一絕,連指揮使大人都說好吃!”
被當街拉生意,女子有些莫名的尷尬,趕緊將挽發一擺,加快腳步朝著前方行去。
沒走多遠,一個賣粽子的街邊商販又看了過來,女子心中忽然有些慌亂,怕對方又朝自己吆喝。幸虧另一對母子走了過去,那商販才把笑容收了回去。
女子叫上官容,是聞香教核心人員,今日受教主委托,來街上看看有沒有適合收做教徒的人。
她本想先找兩個叫花子,畢竟叫花子屬於被社會遺棄的對象,隻要稍加利誘,很容易就能發展為信徒。可這大沽街上人來人往,卻不見一個叫花子,讓她好不古怪。
路過一個交叉的巷子口,餘光見右側胡同中蹲著一個布衣男子。此人雖然年紀大了點,但是眼神木訥,非常符合叫花特征。
女子停住腳步,思索片刻便朝著那叫花走去。
本來坐在街邊坐著發呆的男子見上官容走來,這巷子裡也無其他人,不無疑惑的抬起頭來。
上官容作為資深教徒,曾經發展過幾位地位顯赫的教眾,對於溝通叫花子這種簡單任務,更是手到擒來。見叫花不解的看著自己,臉上反而平靜一笑。
“這位大兄,可是遇到困難?”
按正常情況,叫花子都有相同的困難,那就是缺錢。但這男子聽到她詢問時,麵色保持疑惑的點點頭:“感謝姑娘關心,我確實遇到了些事情,但是不太方便講。”
上官容見對方說話時不停往巷子口探看,暗道此人竟是個臉皮薄的叫花,難怪在這死胡同待著,看來是家中剛落魄不久,還撇不下當乞討的顏麵。
這種剛剛落魄之人心氣還在,更是容易攻心。於是上官容臉上露出一絲可憐,希望引起對方的共鳴。
“大兄無妨,有什麼難言之隱儘可說來。”
男子當麵與一姑娘說話,並未知禮的起身,反而撓了撓頭:“姑娘是何人,為何會關心我一個路人?”
上官容親和的一笑,語氣露出一絲神秘:“不瞞大兄,我是來自西邊的菩薩使者,若是遇見有緣人經受苦難,便會出手相救。”
說完打量男子,見男子臉上升起一絲崇敬,上官容心中不覺有些得意,臉上帶著一絲淡淡的莊嚴道:“今日遇到這位兄弟,可見你與菩薩有緣,有任何痛苦之事,儘可說於我聽,菩薩隻需略施法力,一切苦難自解。”
男子見女子確實和普通女子不同,至少在與人溝通上就沒有一般女子那種矜持。這才發覺坐著說話不太禮貌,索性起身和對方平視。
“不瞞這位菩薩,我的確心中有苦處!”
見男子叫自己菩薩,上官容心中暗自得意,感覺這人很快就會被自己發展成信徒。但她經驗豐富,此刻並未急於說話,隻用高深的眼神看著對方。
“女菩薩不知,我家在這大沽城外下葦坑村,家裡本有一個七歲娃子!”
上官容心中暗道果然,這人如此年紀突然落魄,定是孩子得了重病,又或者乾脆夭折了,這才導致一蹶不振,落魄於街頭乞討。心中越發篤定,臉上的神色便愈發自若。她安慰的朝男子微微點頭:“兄弟不用著急,慢慢道來便可!”
男子再次看了看街口,臉上神色真就著急起來。
“如今大沽開了新學院,聽說不論家中貧困與否,都有機會進入學院免費念書,首要條件就是家中有親屬入了天津衛當兵。”
上官容神色變了,她發覺自己好像搞錯了什麼,但心中仍存希望,便不動聲色聽對方繼續。
男子沒發覺上官容臉色變化,反而更加急迫的朝著巷子口打量。
“如今大沽有了好官,村子裡所有人都發了良田,還減了賦稅。家裡生活富裕了,就想為孩子謀個出路。實不相瞞,我一大早就在裡,實際是在等人!”
上官容心中瞬間有些失落,但又忍不住好奇道:“這位大兄在等誰?”
“女菩薩應該是外來的,不知道大沽的事情!”說著男子再次打量了一眼巷子口,又失望的把腦袋轉回來:“大沽城裡不允許有乞丐,我今天就是故意在這裡裝乞丐的!”
“啊?”上官容這次真沒忍住驚訝:“大兄為何故意裝乞丐!”
男子反而見怪不怪的一笑:“大沽城每天早上都有人巡街,但凡發現乞丐,年紀小的就會被抓去做工,管吃管住,還發工錢。”
“那大兄為何在此,他們要是把你抓了會怎麼樣?”上官容再次驚訝,不覺間反被對方氣勢占了上風。
“要是抓了我這樣的,多半會在城外發三畝地,然後借錢讓我買種子。”
“大兄不是在城外已經有地,不怕官府責罰?”
男子迅速用食指壓住嘴唇做了個小聲的表情,語氣變得神秘道:“現在有新的告示,若是我這樣的乞丐被抓,優先會問願不願意進衛所當兵。隻要我當了兵,我兒子就能進大沽學院上學。”
說完男子還焦急的補充道:“今天也不早了,巡城的士兵咋還沒來?”
上官容沉默了,本以為是個落魄乞丐,卻沒想,人家是一個千方百計要送自己兒子念書的進步人士,這種人是絕對不可能成為信徒的。
想著巡城士兵隨時會來,自己剛剛對男子講過自己是菩薩,這種行為不太適合被官府發現,索性給男子做了個揖:“那大兄在這裡等著,我去其他地方轉轉!”
說完也不等對方回話,上官容轉身就往巷子口方向出去。
等上官容走遠,巷子口對麵一個擺攤的商販直起身子,表情若有所思的朝著男子走來。
商販走到神色焦急的男子麵前,雙手往胸口前環抱著一笑,然後詢問男子道:“這位兄弟,剛剛那位姑娘和你說什麼呢?”
男子臉上微微苦笑,絲毫不在意的回答商販:“說是菩薩,這年頭有吃有穿的,誰管菩薩呢,村口土地廟都好久沒人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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