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夭攥著瓷碗的指尖發白,她站起身來行至桌邊,姿態隨意地坐下,指尖虛虛攏住白瓷湯匙,骨節泛著淡淡的青白。
湯匙沉入蓮子羹時,帶起一圈細密的漣漪,琥珀色的湯汁裹著軟糯的蓮子緩緩旋轉,碎銀般的日光在漩渦裡碎成星芒。
小夭垂眸望著碗裡晃動的倒影,忽然輕笑出聲,
“防風公子不是也配合得很好?明知我裝瘋賣傻,還特意讓人尋來故人。”
話尾帶著不易察覺的顫音,抬眼時睫毛上已凝著水光,
“相柳,你何時學會這般拐彎抹角?”
防風邶身形如被釘住,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腰間的錦囊,指腹摩挲綢緞的“窸窣”聲響在寂靜的室內格外突兀。
他喉結滾動兩下,沙啞著開口,
"為什麼?"
話音未落,防風邶已欺身上前撐住桌子,將小夭困在臂彎間,
"明明醒了就想起一切,為何要裝作失憶?"
小夭偏過頭避開他灼熱的目光,攥著碗的手卻被他握住。
防風邶的掌心帶著常年不知是射箭,還是握刀形成的薄繭,此時卻輕柔得像捧著雪花,
"回答我。"
情蠱在兩人心口同時發燙,將小夭劇烈的心跳毫無保留地傳遞過去。
"因為我不敢確定。"
小夭突然輕笑,笑聲裡帶著幾分酸澀,
"不敢確定你接近我,究竟是防風邶的私心,還是相柳的憐憫。"
她抬眼時淚珠終於墜落,砸在防風邶手背上,
"你親手毀掉救命丹藥時說"你的心早已被屍山血海填滿了,我那點可憐的犧牲,不過是雪上加霜的笑話",如今卻又這般......"
防風邶的臉色瞬間蒼白如紙,指節因用力而泛出青白,壓在桌邊的手臂微微發顫。
他喉間溢出一聲破碎的低喘,像是被利刃剜心般痛苦,垂落的發絲遮住了他泛紅的眼眶,
“原來在你心裡,我竟如此不堪……”
“不是嗎?”
小夭突然猛地抬頭,手中的瓷碗"啪"地重重砸在桌上,蓮子羹濺在兩人衣襟上,她的淚水也如決堤般滾落,
“你一次次將我推開,用最狠的話傷我,卻又在暗處默默守護!我不懂,你到底要我如何自處?”
小夭的聲音帶著多年積壓的委屈與不甘,情蠱在胸口瘋狂灼燒,將兩人的情緒攪成滾燙的漩渦。
防風邶突然死死扣住她的肩膀,玄色衣袍下的胸膛劇烈起伏,
“你以為我想?!”
他的聲音嘶啞如困獸,
“我是辰榮的軍師,是注定要戰死沙場的洪江義子!若我護不住你,便隻能先將你推遠!”
小夭突然笑了,笑得眼淚混著哽咽,
“所以你就替我做決定?用傷害我的方式‘保護’我?”
她顫抖著撫上他緊繃的下頜,指腹擦過他胡茬未淨的皮膚,
“相柳,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最痛的從來不是箭傷,是你親手撕開的傷口。”
防風邶猛然將她拽入懷中,力道大得幾乎要將她揉碎。他埋首在小夭的頸窩,滾燙的淚滴落在她皮膚上,
“對不起……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