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螢的光芒在防風邶玄色的衣袍上明明滅滅,像落了滿身星辰。
“你從哪兒弄來這麼多螢火蟲?”
小夭的聲音還有些沙啞,帶著哭過的微顫。
防風邶屈指彈了彈她的額頭,眼底的笑意漫出來,
“隻要你想看,彆說螢火蟲,就是天上的星星,我也能給你摘下來。”
這話本是戲言,小夭卻忽然紅了眼眶。
防風邶抱著她躍上岸,腳下的軟泥陷進半寸,帶著濕潤的青草氣。他忽然彎腰,將她打橫抱起,嚇得小夭一把攥住他的衣襟。
“你乾什麼?”
“帶你去個地方。”
他笑得神秘,腳步輕快地踏入蘆葦深處。流螢在他周身盤旋,像為他引路的燈盞。
穿過密不透風的蘆葦蕩,眼前竟出現一間臨水的竹屋。屋頂爬滿了牽牛花藤,此刻雖無花,葉片上的露水卻在月光下閃著晶瑩的光。
防風邶推開門時,暖黃的光暈先湧了出來,混著一股甜絲絲的麥香。
小夭被他輕輕放在竹榻上,鼻尖剛觸到空氣裡的味道,眼眶就先熱了——是她在清水鎮總烤的麥餅香,帶著點焦糊的邊,是她最愛的火候。
“剛出爐的。”
防風邶從灶台上拎下竹籃,裡麵的麥餅還冒著熱氣,餅心嵌著的核桃碎鼓鼓囊囊,
“知道你不愛吃太甜的,隻放了半勺蜜。”
小夭指尖顫了顫,剛要去夠竹籃,防風邶卻先一步拿起塊麥餅,吹了吹熱氣,遞到她嘴邊,
“小心燙。”
麥餅的焦香混著核桃的醇厚漫進舌尖,那點恰到好處的甜,和清水鎮灶台上烤出的滋味分毫不差。
她忽然想起那時自己總蹲在灶台前,等著餅邊烤出焦色,而相柳就坐在不遠處的石碾上,看她被煙火熏得眯起眼。
“怎麼了?”
防風邶見她咬著餅不動,伸手替她拭去眼角的濕意,
“不合口味?”
小夭猛地搖頭,把臉埋進他肩頭,聲音悶悶的,
“合,太合了。”
防風邶輕笑一聲,抬手拍著她的背,指尖劃過她發間時,動作輕得像怕碰碎什麼。
竹屋外的蘆葦被夜風吹得沙沙響,流螢的光透過窗欞,在牆上投下細碎的光斑,像誰撒了把碎鑽。
“這竹屋是我尋著玩的,”
他忽然開口,聲音裡帶著點漫不經心,
“前幾日路過,聞著像你在清水鎮烤餅的煙味,就想著該有個地方,能讓你安安穩穩地烤餅吃,安安心心地呆著。”
小夭抬頭看著防風邶,月光從他耳際淌過,映得他眼底的笑意溫柔得發膩。她忽然想起他說要摘星星時的模樣,原來戲言裡藏著的,竟是這樣實實在在的暖意。
“你……”
她剛要說話,卻被他用麥餅堵住了嘴。
“吃你的。”
防風邶刮了下她的鼻尖,轉身往灶房去,
“我還溫了蜜水,配著吃不噎。”
他的身影在暖黃的光暈裡忙碌,袖口沾著點麵粉,像是剛揉過麵團。
小夭咬著麥餅,看他端著陶碗走來,碗沿還印著半圈淺淺的指痕,忽然覺得這竹屋、這流螢、這麥餅香,竟比天上的星星還要讓人貪戀。
蜜水帶著溫潤的甜滑入喉嚨,剛好中和了麥餅的乾香。
小夭捧著陶碗,指尖觸到碗壁的溫熱,像觸到了清水鎮灶台邊那口總是溫著水的陶罐。
防風邶在她對麵坐下,自己也拿起塊麥餅,卻沒急著吃,隻看著她小口吞咽的模樣,眼底的光比流螢還要亮些。
“竹屋後有片空地,”
他忽然說,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鬢發,
“等開春了,種些你愛吃的山藥,再搭個葡萄架。”
小夭嘴裡的麥餅還沒咽淨,含糊著問:
“你不忙嗎?”
她知道防風邶身不由己,那些明裡暗裡的牽絆,從不敢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