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夭走出宮牆的那一刻,指尖殘留的那一巴掌震顫還未散儘,心口那片被權力灼出的空洞裡,卻忽然燃起一簇冷火。
她想起瑲玹說的那句“姑姑不得不上戰場與赤宸刀劍相向”,想起世人提起母親西陵珩時,總繞不開“被迫對陣舊愛”的唏噓,仿佛她的赫赫戰功、她的家國大義,都要被那段私情蒙上陰影。
小夭站在城門外的石階上,望著遠處層疊的山巒,那裡曾是西陵珩馳騁過的戰場。
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小夭感覺靈力在體內翻湧,不是以往刻意壓製的溫順,而是帶著破堤之勢的洶湧——那是母親血脈裡傳下來的力量,是西炎最鋒利的劍曾擁有的鋒芒。
三日後,中原氏族齊聚的祭山典上,小夭一身素衣立於祭壇中央。
風卷著她的衣袂,獵獵如旗。
瑲玹的使臣剛宣讀完她“赤宸孽種”的罪證,台下的唾罵與鄙夷還未停歇,小夭忽然抬手,掌心凝聚的靈力如銀線竄向高空,在雲層裡炸開一道璀璨的光弧。
那光芒裡,浮現出西陵珩的虛影。
不是後人描摹的溫婉王妃,而是身披戰甲、眉眼銳利的女將。
西陵珩立於城樓之上,身後是燃燒的烽火,身前是百萬敵軍,手中長槍劃破暮色,聲音透過靈力凝成的屏障,清晰地砸在每個人耳中,
“我西陵珩,生為西炎戰將,死為西炎忠魂。守國門,護生民,從未因私情負家國!”
虛影裡,西陵珩轉身,長槍指向遠處的赤宸軍隊,眼神決絕如冰,
“赤宸踏我家土,殺我同胞,昔日情分早已葬於戰火。我與他對陣,非‘被迫’,是心甘情願,為西炎而戰!”
台下瞬間死寂。
那些曾嚼舌根說西陵珩“因愛生恨、公私不分”的氏族長老,臉色僵在原地。
小夭的靈力還在湧動,將母親臨終前的戰報投影在半空——那是她從西炎王宮密檔裡找到的,字跡因失血而顫抖,卻字字寫著“死守不退”。
“我母親”,
小夭的聲音穿過寂靜,帶著靈力的震顫,
“是西炎的英雄。不是誰的附庸,不是誰的舊愛,是憑一己之力守住北境三城、讓敵軍聞風喪膽的西炎王姬大將軍。”
她抬眼看向瑲玹所在的方向,目光裡再無半分溫度,隻有屬於西陵血脈的剛烈,
“誰再敢以私情汙她名節,便是與整個西炎的戰魂為敵。我小夭,以赤宸之女的身份起誓,更以西陵珩之女的身份立約——必護母親英名,如她當年護這萬裡河山。”
話音落時,她掌心的靈力驟然暴漲,祭壇周圍的石柱上,浮現出西陵珩當年征戰的浮雕,刀刻斧鑿的痕跡裡,流淌著小夭注入的靈力,經久不滅。
台下的議論聲變了調,有驚歎,有敬畏,更多的是幡然醒悟的沉默。
那些曾被“私情”蒙蔽的真相,在靈力織就的光影裡,終於露出了原本的模樣。
小夭轉身走下祭壇,衣角掃過石階上的塵埃。她能感覺到體內的靈力還在發燙,那是母親在回應她。
原來所謂的“孽種”血脈裡,不僅有赤宸的熱烈,更有西陵珩的忠勇——那才是她最該繼承的東西。
遠處的宮牆裡,瑲玹捏碎了手中的玉杯。
他望著祭壇方向久久未動,指尖的血珠滴落在布防圖上,與那抹朱砂印混在一起,卻忽然覺得,那片象征權力的紅色,竟不如小夭方才炸開的靈力光芒,來得刺眼。
西炎城裡的風,漸漸吹走了那些裹著偏見的塵埃。關於西陵珩的議論,像被春雨洗過的青石板,慢慢顯露出溫潤的底色。
西炎城的晨霧裡,開始飄起新的聲息。
茶館裡的說書人換了新話本,醒木一拍,不再說“愛恨糾纏”,隻講“北境三城守禦戰”。
講到西陵珩帶親兵鑿冰為飲、裹傷再戰,台下滿堂喝彩;說到她把最後一袋乾糧分給傷兵,自己嚼著樹皮指揮,席間有人紅了眼眶。
曾愛傳“因愛誤國”閒話的茶客,如今聽得最入神,末了還會添一句,
“這般女子,怎會被私情絆住腳?”
曾把“西陵珩”三個字當作穢語的市井,如今巷弄間常能聽見這樣的對話——“你家小子咳喘好多了?”
“可不是嘛,照著當年西陵將軍傳下的法子,用枇杷葉煮水喝了三天就見效,真是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