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夭指尖一頓,立刻收回搭在防風邶腕上的手,抬眼望向門口——是左耳。
暗衛的身影悄無聲息地立在門內,黑衣融在未褪儘的夜色裡,隻露出雙沉靜的眼。
他沒看小夭,目光落在竹椅上沉睡的防風邶身上,頓了頓,才轉向小夭,比了個極輕的手勢:有信。
小夭起身時,裙擺蹭過凳腳,發出細不可聞的響。
她回頭看了眼防風邶,見他呼吸依舊綿長,睫毛在眼下投著淺影,才放輕腳步走到門邊。
“什麼事?”
她的聲音壓得極低,像怕驚散了晨露。
左耳從袖中取出卷竹簡,遞過來時指尖微頓——目光掃過小夭赤著的腳,又飛快移開,往灶房方向瞥了瞥,像是在示意那裡有炭火。
小夭接過竹簡,指尖觸到他微涼的指腹,輕輕搖了搖頭,
“無妨。”
左耳沒再堅持,隻微微頷首,身影一晃便隱入門外的晨光裡,像從未出現過。
小夭捏著竹簡轉身,見防風邶仍睡得安穩,才走到桌邊借著月光展開。
墨跡在月光下泛著淡青,是塗山璟的筆跡,溫潤工整,連急著送出的消息都透著沉穩。
小夭指尖撫過“貨物已安全送到”幾個字,懸了幾日的心稍稍落定——那批藥材是給辰榮軍的,防風邶肩上的擔子,總算輕了一分。
可“計劃是否還要進行”這行字,像根細刺紮進心裡。
她抬頭望向竹椅,防風邶的呼吸正順著月光起伏,鬢角的發絲被晨風吹得微顫。
他昨夜說要掃淨溫泉邊的雪時,眼裡的期盼那樣真,可他們都知道,那期盼背後藏著的計劃,是要踏過刀光劍影的。
小夭把竹簡卷好,指尖在冰涼的竹片上摩挲。
灶房的炭火不知何時又燃了點餘溫,暖意在腳邊漫開——方才左耳示意的炭火,原來已悄悄旺了些,大約是暗衛的細心,總藏在這些無聲處。
她走到榻邊取了雙軟鞋,赤著的腳剛要伸進鞋裡,卻聽見竹椅那邊傳來輕響。回頭見防風邶正望著她,睫毛上沾著點晨光,像落了層碎金。
“醒了?”
小夭把鞋放在腳邊,沒敢提竹簡的事。
防風邶沒應聲,隻屈指揉了揉眉心,目光落在她手裡的竹簡上,聲音還帶著睡意的啞,
“塗山璟的?”
小夭一愣,見他視線清明,便知瞞不過,點了點頭,
“說藥材到了。”
防風邶“嗯”了聲,目光卻沒從她手裡移開,指尖在竹椅扶手上輕輕敲了敲,像是隨口問,
“沒說彆的?”
小夭把竹簡往袖中塞了塞,彎腰穿上軟鞋,鞋裡的暖意漫上來,剛好掩住指尖的微顫,
“沒了,就說藥材穩妥送到,讓我們放心。”
她起身時故意避開他的視線,往灶房走,
“我去看看炭火,給你再熱碗艾草茶。”
灶膛裡的餘燼被她用撥火棍輕輕一挑,立刻竄起幾點火星。
小夭低頭添柴,耳後卻能感覺到他的目光——不算銳利,卻帶著點探究,像知道她藏了話。
“塗山璟做事向來周全。”
防風邶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點漫不經心的懶,
“不過他若隻說這些,倒不像他的性子。”
小夭握著陶壺的手頓了頓,壺底碰到灶沿發出輕響,
“那你覺得他該說什麼?”
“比如問你……”
他刻意頓了頓,聽見她添柴的動作停了,才低笑出聲,
“在小月頂是否住得習慣,還需要添置些什麼,畢竟他總愛操心這些。”
小夭轉過身時,臉上已帶了點嗔意,
“就你心思多。”
可眼底的慌卻散了些——原來防風邶沒往計劃上想。晨光從灶房的小窗鑽進來,落在小夭臉上,把那些沒說出口的話都藏進光影裡。
防風邶看著小夭手裡冒著熱氣的陶壺,忽然朝她伸出沒受傷的手,
“過來。”
小夭走過去,被他輕輕拽到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