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脊相撞的脆響尚未散儘,楊少川已借反彈之力後掠半步,木劍斜挑,劍尖像鷂鷹翻身,在空中劃出淩厲的折線,直取孤劍喉結。
孤劍似乎早料到這一手,腕骨一沉,烏木長劍貼著小臂旋過半圈,用“纏頭”式把攻擊卸向外側;同時左足探前,靴尖掀起一蓬黃沙,沙粒“嘭”地炸成霧幕,遮住雙方視線。
觀眾席爆出一聲“好”,尾音卻陡然變調——
霧幕裡,楊少川的速度突然快了整整一拍。
黑t被鼓脹的肌肉撐得繃緊,左臂揮劍竟帶起低沉風嘯;木劍不再是木劍,而是一柄能砸斷骨頭的鐵鞭。他整個人重心壓得更低,像衝刺的獵豹,每一次墊步都在沙麵蹬出一個小坑,沙粒飛濺。
“叮!叮!叮!”
三記毫無花哨的正麵劈砍,孤劍被迫連退三步,虎口震得發麻。木劍與木劍交擊,竟撞出金屬般的火星——那是劍身外纏的白布條被巨力撕裂,露出裡麵暗藏的薄鋼脊。
“就是這種感覺。”孤劍笑了出來,舌底卻泛起久違的辛辣感——那是腎上腺素的味道。
他足尖一點,身形竟貼著劍風“滑”了出去,長劍拖在身後,像書法家反手撩起的一記飛白,斜斜挑向楊少川右肋。
“噗——”
劍尖挑破衣料,卻在觸及皮膚的瞬間被一道不可思議的弧度閃過——楊少川右肩舊傷處猛地往後塌陷半寸,整個上身以腰為軸,擰成一條違背人體工學的弓形;木劍借扭勢反掃,劍背狠狠抽在孤劍大腿外側。
“啪!”
褲布炸開一道裂縫,孤劍身形踉蹌,第一次失去平衡。然而他倒地前,長劍往沙裡一點,整個人借力後空翻,穩穩落在三米之外。
觀眾席此時才反應過來,海嘯般的喝彩掀翻海岸:
“川少——!!”
“這什麼鬼速度?!開掛了嗎!!”
江濱攥緊保溫杯,指節發白。她看見楊少川慢慢站直,側臉被朝陽鍍上一層金,卻掩不住嘴角越裂越開的弧度——
那笑容不再是平日裡的冷淡克製,而是帶著尖銳虎牙的、近乎瘋狂的興奮。
“原來如此……”他低聲喃喃,舌尖抵著齒背,嘗到鐵鏽味——剛才閃避時咬破了口腔內壁。
“繼續。”
聲音不高,卻像冰錐墜地,清脆、危險。
孤劍眼底最後一絲輕佻也收了起來。他把長劍橫到麵前,左手兩指抹過劍脊,指背被木刺劃破,血珠順著白布條暈開,像給劍身開刃。
“第二回合。”
銅鑼未響,兩人幾乎同時消失在原點。
沙麵被踏出連環爆裂的坑洞,劍影交織成一張死亡網格;烏木與原木一次次相撞,聲音由清脆轉為沉悶——那是劍身纖維被巨力碾碎的前兆。
二十招、三十招……
楊少川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右肩舊傷開始滲出撕裂般的疼痛,卻奇異地變成另一種燃料:疼痛越清晰,世界越安靜;風聲、浪聲、觀眾的驚呼,全被心跳壓成單調的鼓點——
咚!咚!咚!
他進入了一種“狂化”的臨界態:動態視力仍在,甚至能看清孤劍每一次腕骨微轉;可身體卻比思維更快,像有人在神經裡插了高壓電,肌肉纖維隨時會炸開。
“嘭——!”
又一次對劈,兩柄木劍終於不堪重負,同時斷裂。
楊少川垂眸,看著掌中僅剩的握把,木茬參差,像被巨獸撕咬過。
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泛白,青筋沿著手背蜿蜒,卻再沒了一絲顫抖。
那陣從胸腔裡燒出來的狂躁,隨著劍身斷裂的脆響,像被一刀斬斷的火油,倏地熄滅。
他吐出一口帶著鐵鏽味的濁氣,抬眼,眸子重新歸於漆黑——深而靜,像台風眼剛剛過境。
“怎麼算?”
對麵,孤劍甩了甩指間的木屑,把同樣報廢的手柄拋向空中。
那截木頭落入沙裡,插得筆直,像一座無名的碑。
他扯開被劍風割裂的袖口,露出小臂上一道舊疤——月牙形,邊緣早已泛白。
指尖在疤上按了按,孤劍低笑,帶著一點他鄉遇故知的慨歎。
“到此為止。”
他攤開雙手,掌心各有一道新鮮血痕,是方才裂劍時木刺留下的——對稱,像某種儀式。
“再打下去,咱們就得用骨頭了。”
“為什麼會有這種找我再打一架的想法。”楊少川隨手將斷裂的木劍扔入沙中。
“為什麼?”孤劍低笑一聲,“你是聰明人,也知道我的不少信息,應該猜的出來吧。”
“無非是執念或者單純的想打一架之類的吧。”楊少川單手叉腰,語氣如無風的水麵一般平靜無波。
“執念...單純的想打一架...你總結的還真準確呢。”孤劍再次笑了,但與之前有所不同的是,這一次他笑的灑脫,是發自內心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