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德運想起來前幾個月還有媒體來采訪他,說他是“從風投寒冬走出來的地產實乾派”。
還有人問他:“你當初從航空業轉行,是否遺憾放棄了初心?”
他當時怎麼回的?
似乎是笑了笑,說:“初心不是航空,初心是做成一件事,不靠忽悠,隻靠實乾。”
當天采訪結束後,他站在公司頂樓的平台上,看著遠處起飛的一架貨運無人機。那是他投資的一家公司入駐他們園區後最新研發的成果。
年輕的創業者興奮地告訴他:“我們年底有機會對接中東市場的跨境物流。”
他還記得,自己當時看似點頭微笑,其實心裡甚至有點想哭的。
男兒有淚不輕彈,但還很是感慨的。
十年前,他和黃建國也說過類似的話,隻是沒人聽,沒人信罷了。
現在,他讓彆人有地方說出來,有能力去試。
那一刻的他甚至在想,有些理想,不是非得親自去實現,隻要能給後來人鋪出一條更實在的路,也許就夠了。
隻是——
記憶裡的畫麵再次調轉,李洛覺得自己仿佛在短短的時間內就看完了衛德運的一生。
衛德運站在一個裝修華麗卻空蕩蕩的辦公室裡,窗外是城市灰蒙蒙的天色。
牆上貼著項目規劃圖,桌上堆滿了未批的合同文件,電視機還在回放著某條爛尾樓維權的新聞。
一張陌生卻熟悉的臉映在玻璃窗上——什麼時候,自己居然已經變得這麼老了。
電話響起,他機械地接起,是黃建國的聲音:“衛德運,再拖下去真要出事了。咱們的資金鏈已經斷成這樣,你還想騙誰?”
“我會解決。”那張嘴在說話,語氣卻空洞如紙,“總會有人願意接盤的。”
黃建國冷笑了一聲:“你都被人告到法院去了,集團上下人心惶惶。你還有什麼能賭的?衛德運,不要走我的老路。當年創業失敗,我學到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要做好風控和對所有人負責。對員工、對客戶都是。”
“不用你教,我會有辦法的。”衛德運氣急敗壞地說完,直接把電話掛了。
可最後的最後,他也沒有找到任何的解決辦法。
衛德運突然意識到,自己又掉進了同樣的陷阱。
——以為自身所有的成功都是因為自己的優秀、聰明,卻忘了時代在背後的推波助瀾。
一旦時代變了,風口消失了,他就會狠狠墜落。
他是幸運的。
他曾經成功把握住了兩次風口。
原來自己曾經輝煌過,曾經站在頂點過。
有些人一輩子,連風口都把握不住一次。
老天爺卻給了他兩次機會。
可他都失敗了。
——因為他忘本了。
——因為人一旦站在了高處,就會忘了來時路的艱辛。
最終,衛德運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