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林棲所在的腫瘤細胞實驗室被徹底拆除,動作極快:實驗台被砸碎、儀器打包裝箱運走、試劑銷毀、數據硬盤清空,連牆上的分子結構圖都被撕得粉碎。
宛如從未存在過。
方禎是最後一個離開的,她站在門口,呆呆地看著那個曾陪伴了她整個研究生生涯的房間,一點點變成廢墟。
當晚,李洛對著廢墟拍了一張照片,發了微博。
【李洛:一旦對他人的苦難視而不見,苦難就會在我們中間蔓延。[圖片]】
第二天,校方便將一位名叫冷祁的副教授通報處分,稱其“實驗操作管理混亂,擅自開展未經審批的高風險實驗,對學生健康安全造成嚴重影響”,並表示“將依法依規追責”。
冷祁——林棲的導師,整個項目的課題負責人。
無數次在開題會上說,“科研是要有獻身精神的”。
如今,他成了校方“棄車保帥”的犧牲品。
“這是係統性的錯誤。”
他說過的每一句話,最終都送還給了他自己。
冷祁是在被罷職後的第三天下午找到李洛的。
地點選在一間廢棄的教研室,門虛掩著,窗外樹影婆娑,像無聲的審判。
他穿著一件深色風衣,站在破舊辦公桌前,眼神冷冽而疲憊。
他手指間夾著一根煙,卻始終沒點燃,隻是不斷地在掌心轉動。
冷祁先開口,聲音嘶啞,帶著極強的壓迫感,“李洛,你一個明星為什麼要在這裡摻一腳?”
“你們用我的錢乾儘壞事,我當然不能允許。”
李洛站在門口,眼神淡淡。
“我不是來找你吵架的。”冷祁歎了口氣,低頭看了一眼已經發黃的舊檔案夾,“你們這群年輕人,太高估自己的勝算了。”
“不是我們贏了,”李洛語氣平靜,“是你們自己把牌打光了。”
冷祁沉默了一會兒,忽然笑了一下:“真有意思,你跟林棲一樣,看起來軟,實則倔得像釘子。”
“她該不該得癌症。”李洛直視他,“你比誰都清楚。”
空氣一瞬間凝固了。
冷祁的指節緊緊絞著那根煙,幾乎要折斷。
“雖然我不是什麼好人,但我也沒想讓她出事。”他說得很慢,像是在自我辯解,又像是在對誰交代,“我們當年做科研,是在鐵皮房子裡煮樣本的日子熬出來的。你以為學校真的關心什麼審批不審批?沒有結果,他們連電都不會給你接。”
“你是說——製度逼你造癌?”李洛的聲音陡然冰冷,“你是成年人,不是係統的傀儡。”
“我知道你要什麼。”冷祁忽然打斷他,眼神變得鋒利,“你想曝光真相,搞輿論,把所有人拉下水,對嗎?”
李洛沒有否認。
冷祁忽而輕笑了一聲:“那你就儘管去寫吧——不過你記得,這個項目當年是誰簽字批的?是誰給他們批的錢,給他們供了實驗耗材,開放了配套數據庫?”
李洛垂下眼簾,沒說話。
“你以為拿我祭旗,這事就乾淨了?”冷祁冷笑,“李洛,等你把這件事‘處理完’,你會發現真正該負責的人一個都沒動,反倒是你——”
他抬手,指向李洛。“你和林棲,還有實驗室裡每一個得癌症的學生,你們,才是最好的滅火器。”
李洛終於開口,聲音很輕,卻帶著壓抑不住的憤怒:
“你知道問題在哪兒。你知道得最清楚。你也本來可以救他們所有人。”
“可你沒做,什麼也沒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