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臉上帶著還沒散去的痛苦扭曲,手裡還抓著一張揉皺的紙條,已經被鮮血浸濕,字跡模糊不清。
樓道上,有人尖叫出聲,有人衝出去打電話報警,也有人捂著嘴跌坐在地上。
李洛卻隻覺得眼前一片空白,耳朵像被什麼堵住了一樣,聽不見任何聲音。
他轉頭看向朵朵,小女孩還站在樓梯上,臉色比牆壁還白,眼睛大睜,像是一尊瓷娃娃,裂紋隨時要從她的眼角裂開。
李洛衝過去,把她抱進懷裡,捂住她的眼睛。
“彆看。”
他幾乎是哽咽著說出這兩個字。
“朵朵,彆看。”他一遍一遍地說,“他不是那個樣子的。你記得的爸爸,不是這個樣子的。”
朵朵終於在他懷裡失聲痛哭,肩膀一抽一抽,像是一個小小的玻璃瓶終於在風中摔碎。
李洛抱緊了她,像是要用儘所有力氣抵禦這個世界的殘酷突襲。
風吹過破舊的樓道,冷得像冬天重新降臨。
那一聲巨響之後,鄰裡紛紛探頭張望,不消片刻,樓下已經圍了一圈人。
有人小聲驚呼——
“天啊,跳樓的不會是老張吧?”
“不會吧,他可是有女兒有老婆的人,就這樣死了?!”
“我剛還在陽台上看見他抽煙……怎麼就……”
人群像漲潮一樣向前逼近,話語卻像刺一樣,在空氣裡四處飛濺。
“他早就怪怪的了,這段時間總是發瘋似地吼他老婆和小孩,那聲音晚上都能聽見……”
“聽說是欠了一屁股債,還失業了。”
“他老婆早就不回家住了,我看是頂不住了,自己找了條出路。”
“哎,他跳了,那個小女孩可怎麼辦啊……才多大啊……”
警車來的時候,周圍已經圍滿了人。
藍白色的警戒線被拉起,樓下的空地變成一個臨時的封閉區。
兩個穿製服的民警帶著手電筒四處檢查取證,法醫正蹲在地上處理屍體,閃光燈頻繁閃爍,將夜晚撕裂成支離破碎的碎片。
李洛仍舊抱著朵朵坐在旁邊樓梯的台階上,周圍的喧嘩像是過濾掉的聲音,他的耳朵還在嗡嗡作響。
朵朵哭累了,靠在李洛懷裡,眼睛半閉,整個人像是被抽乾了力氣。
她的臉貼在他的胸口,聽得見李洛急促卻沉穩的心跳聲。
“她是死者的女兒?”一個女警靠過來,聲音壓低。
李洛點了點頭,喉結動了一下,說不出話。
“她母親聯係方式知道嗎?我們已經嘗試通過手機聯係,但沒人接。”
李洛猶豫了一下,把朵朵手表裡的號碼給了女警,“我也隻知道這個號碼,打電話過去也一直沒人接,不知道去哪裡了。”
女警記下號碼,說:“謝謝你。”
她看了朵朵一眼,那眼神裡有一種不加掩飾的疲憊與悲憫,但她沒有多說什麼,轉身繼續工作。
四周還在小聲議論,手機鏡頭時不時探出來,卻在警察的勸阻下收了回去。
李洛低頭看了一眼朵朵,小女孩的眼睫毛上還掛著淚珠,麵色蒼白得幾乎透明。他輕聲道:
“我們先去邊上坐一下,好不好?”
朵朵微微點頭,他抱著她起身,走向離事發地點稍遠一點的花壇邊。夜風中,周圍的樹葉“沙沙”作響,像是有誰在悄聲安慰。
大約二十分鐘後,一輛銀灰色轎車急刹在小區門口,車門“砰”地打開,一個穿著高跟鞋、披著外套的女人幾乎是踉蹌地衝了過來。
“朵朵!”她喊。
朵朵抬起頭,眼神迷茫而怯懦。
李洛看了她一眼,輕輕把她遞到母親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