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7年9月11日,王至誠在監獄中熬到了中秋節的第二天,吳稚暉再次來監獄“探望”他。
吳稚暉一進門擺好了酒肉,坐下來就問:“你認識陳布雷嗎?”
“陳布雷?”王至誠心中閃過一絲記憶,國字號中央黨部秘書長、《時事新報》主編。時稱國字號的‘領袖文膽’、‘總裁智囊’和‘國字號第一支筆’。”王至誠對這個人有些崇敬,但又不免心生警惕。
吳稚暉說道:“論文筆,至誠不在‘文膽’陳布雷)之下……當年陳布雷和潘公展接受北伐軍總司令蔣司令麵試的時候,陳布雷比王至誠還狼狽呢?”
當時潘公展衣著講究,而陳布雷嘴癟唇翹,頭發蓬鬆。然而一進門,潘公展被蔣司令目光中閃射出睥睨一切的寒光,嚇得眼光閃縮,舉止僵硬。懂一些中華相術的蔣司令,對潘公展泛起一絲反感,而陳布雷則像一個埋頭做文章的書呆子。
麵試的一個選題是:如何對付上海的工人運動。潘公展搶先回答:“總司令自有妙策。”潘公展自以為這種等於交白卷的討好會得到蔣司令的賞識,得意地等待被重用的結果。而在一旁正襟危坐的陳布雷,用謙卑的口氣說:“愚見是否以可靠的部隊包圍上海,造成猛虎出山之勢,然後用幫會勢力打頭陣……”
蔣司令微微點頭,已經表達了對他倆的取舍之意。陳布雷通過了一關,接下來是筆試,要陳布雷起草《告黃埔同學書》,用校長和總司令的口氣寫。
蔣司令看過文稿,通知陳布雷赴寧,接受中央黨部秘書長的職位。
吳稚暉講到這裡,將酒杯伸向王至誠的酒杯,似乎在試探他的態度。“陳布雷的經曆隻是冰山一角,我們不能隻是局限於個彆的故事,更要看到背後隱藏的更大局勢。”
王至誠舉起酒杯,乾杯的瞬間,想起陳延年就義之前和自己關在一間牢獄裡,陳延年曾提到過陳布雷。陳布雷任《商報》編輯部主任,文字俊雅,長於時事政論,給外界造成了“有先見之明”的感覺。當年陳延年在任中共浙江省委書記時,正是在浙江省政府秘書長陳布雷的幫助下,順利離開浙江,躲避了國字號當局的抓捕。
王至誠看著吳稚暉的表情,猜到吳稚暉是想拿陳布雷勸告自己要忍辱負重,方可像陳布雷一樣成大器,沒想到一語刺激了王至誠的神經,王至誠問道:“蔣在部署殺害陳延年的時候,吳先生不會是做賠麵的廚子吧?”
吳稚暉委屈地說:“當時,監察院有緊急公文,於右任的秘書長狄膺親自送過來,我連摘要都沒看,就一筆簽了!吳某向蔣提出‘清黨’的方案或建議。要蔣在思想文化上、政治上把中共清除乾淨,誰讓蔣殺人呢!”
“彆再解釋了!越描越黑!”王至誠直截了當地說,“陳獨秀和陳延年對吳某那麼尊敬,可你做了什麼?”
陳獨秀創辦進步刊物《新青年》,吳稚暉也參與了策劃工作,在新文化運動中也有不小的貢獻。
吳稚暉說:“陳獨秀尊敬吳某為師長,當初,陳延年、陳喬年初到上海時與父親關係僵硬,我給予兄弟倆太多的關懷和幫助。我當時提倡的無政府主義還深深地影響了他倆。”
王至誠指著吳稚暉說:“按理說,你們之間關係不錯,為什麼吳某非要成為陳家最討厭、最憎恨的人不可?把延年關進牢裡,還是搜捕喬年?”
吳稚暉說:“《禮記·學記》雲:‘各司其職,各安其位,各儘其責,各得其所。’做官者最講究‘各司其主’,忠字在先。”
王至誠一針見血地說:“吳某曾有一次仲甫問你:中國要實現共產主義還需要多長時間?你明白,共產主義在中國的實行,就意味著共字號將成為執政黨,國字號在幾十年後就會氣數將儘……”
吳稚暉夾著筷子的片肉放回盤子裡,反駁道:“在許多人眼中,吳某是首議清黨的人物,而我認為,最終的決定權在蔣司令,但吳某脫不了乾係。”
“沒想到吳某這麼虛偽!”王至誠說,“吳某竟然是心胸狹隘的偽君子。是你寫信給上海警備司令楊虎,告知被逮捕的人中有陳獨秀的兒子陳延年。”
“我是寫過信,但延年是陳獨秀的兒子,還需要解釋嗎?”吳稚暉說。
王至誠說:“4月12日,將‘清黨’決議從一紙文件化為血雨腥風。當時的清黨運動遍及全國,大批共字號人和進步人士被殘忍屠殺,照著‘黑名單’到處抓人。”
“什麼‘黑名單’?”吳稚暉好奇地問。
王至誠說:“在你們的‘黑名單’上,既有共字號人,也有字號左派人士。還有於右任、沈尹默、白蕉、李苦禪等書畫界、教育界的專家。你們這是要趕儘殺絕、滅種亡國啊!”
“難道責任全在我一個人身上?”吳稚暉站了起來,憤怒地說,“比如北大校長蔡元培也參與了蔣的‘清黨’行動。為什麼指責吳某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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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至誠說:“王至誠說:“吳某是聰明人,蔡元培也支持‘清黨’,但他是溫和的,希望通過‘清黨’來改良。而你,吳稚暉在‘清黨’方麵,不惜動用軍械……”
“‘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我不想再解釋了。”吳稚暉淡淡一笑。
王至誠端起酒杯,倒了第三碗酒,左手叉腰,右手端起酒杯,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隨後指著吳稚暉說:“怎麼,心中有愧,喝不下去了吧?”
“吳某一生勤儉、樸素、施舍、清廉、忠誠,從沒有對不起黨國之事,我又有什麼虧心事呢!”吳稚暉將碗中的飯菜打翻在地,反問:“什麼邏輯?說吳某殺害了陳獨秀的兒子陳延年?是不是李葆華也因為我失蹤了啊?”
“吳瘋子!不要再解釋了!”王至誠大聲喊道。
吳稚暉踉蹌著走著,委屈地說道:“我好心好意備了這麼多的美酒佳肴,原本是為了勸你,結果卻被你這樣數落!我們都是文人……”
王至誠冷冷地說:“是文人,絕對不會穿著大褂做弄狗的醜事!”
吳稚暉指著王至誠,苦笑著說:“國字號內外反蔣呼聲日益高漲,蔣深知再撐下去不利於自己,於是在8月13日宣布下野,計劃前往日本訪問。這正是釋放你的最佳時機。”
“你以為我王至誠喝過你的酒,一切聽你擺布?由你信口雌黃嗎?”王至誠說著,將酒杯摔在地上……
“你知道這美酒佳肴哪裡來的嗎?”吳稚暉問王至誠,然後說,“正是蔣宋聯姻的喜酒。”
蔣司令宣布下野的前一天,想起了奉化老家,便帶著200多名保鏢隨從回去。現在已經脫下戎裝,他需要一個寧靜的個人空間,來思考自己的前半生和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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