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8年清明之後，曲阜的孔廟顯得冷冷清清，一片沉寂。沒有戲台的喧鬨，沒有生意的繁華，也沒有前來祭孔的人，唯有一塊告誡文武百官駐轎下馬的石碑，靜靜矗立在高大的宮牆之下。
宮牆上刻著“宮牆萬仞”，顯得森嚴而威武。曆代能夠進入這個地方的朝拜者，多半是有功名的讀書人和一些官員。
王至誠突然發現在“宮牆萬仞”的下方，站著一個英俊的青年，王至誠不由想起在金碧輝，對爺爺說：“看那－－川島美子！”
王懷蘭說：“怎麼會呢？我們離開上海的時候，他和南造雲子剛剛回到上海。”
王至誠說：“其實我出獄的那一天，川島美子找過我，二人聊了幾句不歡而散。這個金碧輝是川島美子的中國名字，她喜歡女扮男裝。”
“我們小心就是！”王懷蘭寬慰著王至誠。
王至誠再尋那個金碧輝，早已不見了影子，就陪同著爺爺王懷蘭走進了孔廟。
腳步聲在空曠的廟宇中顯得格外響亮，似乎驚動了高大柏樹上的烏鴉。黑壓壓的一片，烏鴉們撲棱著翅膀，成群地飛向頭頂的天空，發出淒厲的尖叫聲，籠罩著寧靜的廟宇。
“爺爺，您看，這麼多烏鴉，是不是有什麼不吉利的事情要發生了？”王至誠皺著眉頭，心中隱隱不安。
“曲阜的孔廟烏鴉成群，而孔林卻沒一隻烏鴉，沒有蛇。烏鴉從來不會落在孔林的樹上。”王懷蘭的聲音低沉而堅定，相比孔廟，孔林更為神秘、詭異，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憂慮。
孔林又叫“至聖林”，是孔氏家族的墓地，樹木參天，古木蒼翠，按理說，墓地應該有烏鴉才對，因為烏鴉喜歡腐肉。然而奇怪的是，孔廟的烏鴉似乎更傾向於這裡的安靜與神秘。
“還有傳說呢，三千烏鴉兵救孔子……”王懷蘭似乎想起了什麼，開始講述起這個古老的故事。
王至誠耐心地聽著，眼中流露出一絲懷疑。“不過這是一個淒美而動人的傳說罷了。孔子故去後，弟子們在孔林中種下了珍稀的花草樹木，散發的濃鬱香氣，恰好把烏鴉拒之門外。”
王懷蘭微微點頭，深吸了一口氣，轉移了話題。“知恩圖報才是真君子！沒有吳稚暉，恐怕我這輩子見不到你了。”
“這應該感謝黨，你沒聽張景城說嗎？是靖堯幫了我們。”王至誠不以為然地說。
“誠可是楊虎點名的罪犯，那個靖堯不過是個黃毛丫頭，她沒有能力搞到蔣的手諭吧。”王懷蘭的臉上浮現出一絲不屑。
“事情的真相留給曆史吧。”王至誠冷冷地說。
王懷蘭沉吟片刻，想到了吳稚暉的過往。“吳稚暉是一個好人。出賣陳延年的事，或許隻是一個誤會。”
王至誠眉頭一皺，心中怒火中燒。“我佩服他的書法，但絕不服他的做人！就算拋開陳延年不談，吳稚暉也到處罵人，這種人根本不該信仰孔教！”
吳稚暉被稱為民國的“罵神”，據說他曾毫不留情地抨擊過慈禧、康有為等曆史人物，甚至對蔣介石也毫不留情。他的名言“有話就說，有屁就放”，在當時廣為流傳。
“他在艱苦中成長，簡樸幽默，與老百姓打成一片，卻從不留戀高官厚祿。”王懷蘭辯解道，“再說，他極其厭惡貪汙，從不縱容不正之風。”
王至誠卻搖搖頭，心中不以為然。“吳稚暉很幸運，除了貧窮，還有聰明的頭腦。可他和蔡元培比，總是差了一點。人們為什麼推崇蔡元培，他有蔣夢麟的支持，而吳稚暉卻成了對立麵。”
“但是他目前的建議，創辦國學院是可取的。”王懷蘭握住王至誠的手，目光堅定，“希望你能幫我。”
“不行！”王至誠猛地甩開爺爺的手，憤怒地說，“他出賣了陳延年，可能也會出賣蔡元培。一旦他動了心思，後果不堪設想！”
王懷蘭的臉色微微變了。“彆危言聳聽了！吳稚暉在國字號中有很高的地位，蔣司令對他非常尊重。他敢在大白天開會時提著燈籠，諷刺國字號的黑暗，難道這不是為民請命嗎？”
聽到這裡，王至誠忍不住笑了，心中也稍微鬆了一口氣。“吳稚暉居然有這樣的幽默感，看來他也並非全然無愧。”
就在爺孫倆的爭論中，一陣突如其來的風卷過，烏鴉們再次尖叫著飛起，似乎在暗示著什麼。王至誠的心弦頓時繃緊，眼神警惕，仿佛感知到了即將來臨的變故。
“我們還是走吧，爺爺。”王至誠打斷了對話，眉頭緊鎖，心中隱隱感到不安。
然而儘管他努力想要轉移注意力，心中卻難以平靜。烏鴉的叫聲在耳邊盤旋，不由得讓他想起那些未解的謎團和曆史的紛爭，隱約中，似乎有更大的風暴在逼近。
“至誠，彆擔心，烏鴉再多也不過是路過。”王懷蘭安慰道，然而他的聲音中卻也透著一絲不安。
正當他們準備離開時，遠處的孔廟大門忽然吱呀一聲打開，幾道黑影閃現而出。那是一群衣著樸素的年輕人，他們麵色凝重，眼中似乎帶著焦慮。
“王爺爺，王公子，快走！有變故發生！”為首的一名年輕人急促地說道。
王至誠感覺到空氣中彌漫著緊張的氣息，烏鴉的叫聲愈發尖銳，似乎在警告他們麵臨的危險。
“發生了什麼？”王懷蘭麵色凝重，急忙詢問。
年輕人焦急地說：“我黨那邊傳來消息，緣於顧順章的提議，對王至誠的調查尚無結論。在沒有調查結果之前，希望停止一切文化活動，否則以黨的紀律懲罰！”
看來顧順章並沒有放過自己，前方的路更加坎坷，情勢比他想象中更加嚴峻。難道烏鴉的叫聲真的是不祥之兆？
隨著年輕人漸漸遠去。王至誠知道，他們必須做出選擇，而這個選擇將決定他們未來的命運。孔廟的曆史深深根植於這片土地上，而他們的故事，也許正是曆史的一部分。
“走吧，爺爺，我們不能再耽擱了。”王至誠硬著頭皮，向前邁出一步，心中暗暗祈禱，希望他們能夠安然無恙，但他知道，這僅僅是一個開始，更多的衝突與懸念在等待著他們。
孔廟的背影漸漸消失在視野中，烏鴉的叫聲在耳邊久久回響，似乎在訴說著未解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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