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雲嶺的清晨籠罩在薄霧中,山間的露水打濕了戰士們打著補丁的綁腿。李雲龍蹲在旅部指揮所外的石階上,嘴裡叼著半截煙卷,眯眼望著遠處操練的新兵。那些年輕的麵孔在晨光中顯得格外稚嫩,喊殺聲卻震得山穀嗡嗡作響。
"老李,旅長叫你呢。"趙剛從茅草屋裡探出頭,眼鏡片上還沾著水汽。這個書生政委昨晚熬了個通宵,把獨立團突圍以來的戰鬥總結寫得密密麻麻十幾頁紙。
李雲龍掐滅煙頭,拍了拍屁股上的土。指揮所裡光線昏暗,旅長正俯身在八仙桌上研究地圖,旁邊放著半碗已經涼透的小米粥。聽到腳步聲,這位鬢角斑白的老紅軍頭也不抬:"來了?坐。"
"旅長,您找我有任務?"李雲龍搓著手,眼睛直往地圖上瞟。那上麵標注的紅藍箭頭顯示出敵我態勢——日軍三個師團呈鉗形包圍著根據地,而八路軍主力則像一柄尖刀插在包圍圈的結合部。
旅長終於直起腰,從兜裡掏出塊懷表看了看:"知道為什麼急著叫你們歸建嗎?"不等回答,他手指重重戳在地圖某處:"鬼子在這裡新建了個機場,每天起降二十多架次,把咱們的運輸線炸得七零八落。"
李雲龍湊近一看,那是距離黑雲嶺六十多裡的馬家集。地勢平坦開闊,三麵環山,確實適合建機場。
"您的意思是...端了它?"李雲龍眼睛亮了起來。
"急什麼。"旅長瞪他一眼,"現在全旅能打仗的不到三千人,硬拚是找死。"說著從抽屜裡取出個牛皮紙袋,"先看看這個。"
李雲龍倒出袋裡的東西——幾張模糊的照片和一份手繪地圖。照片上是排列整齊的日軍飛機,還有用偽裝網覆蓋的油庫和彈藥堆。地圖則詳細標注了機場的防禦工事:兩座鋼筋混凝土碉堡,六處高射機槍陣地,外圍還有三道鐵絲網和雷區。
"偵察連的同誌用命換來的情報。"旅長聲音低沉,"防守的是日軍第5航空隊地勤大隊,加上一個步兵中隊,總兵力五百人左右。"
李雲龍摸著下巴上的胡茬,突然指著地圖西北角:"這條乾河溝能利用嗎?"
"你小子眼睛毒啊。"旅長難得露出一絲笑意,"河溝直通機場外圍,旱季沒水,但鬼子在入口處設了崗哨。"
兩人正說著,門外傳來一陣騷動。鐵蛋尖細的嗓音格外突出:"俺找團長有急事!"哨兵攔著不讓進,孩子急得直跳腳。
"讓他進來。"李雲龍喊了一嗓子。鐵蛋立刻像條泥鰍似的鑽進來,小臉漲得通紅:"團長!俺們在後山訓練,發現個大家夥!"
所謂"大家夥"是門殘缺的九二式步兵炮。不知是哪支部隊撤退時遺棄的,炮管已經生鏽,但底座還算完好。李雲龍帶著炮兵排長孫德勝趕到後山時,十幾個戰士正圍著這個鐵疙瘩嘖嘖稱奇。
"能修好嗎?"李雲龍問。
孫德勝趴在地上檢查了半天,抬頭時滿臉油汙:"報告團長,缺個瞄準鏡,複進機也有問題...不過要是能給三天時間,我能讓它響起來!"
"好!"李雲龍重重拍他肩膀,"需要什麼零件開單子,我讓旅部想辦法。"
回駐地的路上,李雲龍腦子裡已經勾勒出作戰計劃。現代軍事知識告訴他,對付固定機場最好的辦法是夜間突襲,先用炮火壓製防空陣地,再派突擊隊破壞飛機和油庫。但以獨立團現在的裝備...
"老李,想什麼呢?"趙剛從後麵追上來,手裡捧著個粗瓷碗,"炊事班熬的野菜粥,趁熱喝。"
李雲龍接過碗,把機場的事簡單說了。趙剛推了推眼鏡:"旅長真打算打機場?咱們團現在算上輕傷員才四百多人..."
"所以才要動腦子。"李雲龍三口兩口喝完粥,抹著嘴說,"走,找張大彪他們開會去。"
獨立團的臨時團部設在半山腰的關帝廟裡。缺了條胳膊的關公像下,幾個營連長圍坐成圈。王喜武正在擦拭他那支心愛的三八式狙擊槍,見團長進來,默默遞上個小本子——上麵畫著機場周邊的地形草圖。
"喜子,你啥時候去偵察的?"李雲龍驚訝地問。
"昨晚。"狙擊手言簡意賅,"西北角河溝的崗哨每兩小時換一次,有隻野狗總在子時叫喚。"
李雲龍咧嘴笑了。這就是老兵的價值,他們觀察到的細節往往比偵察報告更鮮活。會議持續到日頭西斜,最終敲定了作戰方案:由孫德勝帶隊修複那門九二式步兵炮;王喜武的偵察班負責摸清哨兵活動規律;張大彪則從全團挑選五十名精銳組成突擊隊。
"還有個問題。"趙剛皺眉,"怎麼把炮運到射擊位置?那玩意兒至少半噸重。"
李雲龍早有準備:"找老鄉借騾馬,就說運糧食。"說著轉向角落裡的鐵蛋,"小子,交你個任務——明天跟炊事班去村裡,多留意誰家有壯牲口。"
鐵蛋挺起胸膛,臟兮兮的小臉繃得緊緊的:"保證完成任務!"惹得眾人一陣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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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剛亮,鐵蛋就跟著炊事班長下山了。黑雲嶺下的趙家莊是個隻有三十多戶人家的小村子,但地處要衝,村民見慣了來往的部隊。聽說八路軍要借牲口運糧,幾個老漢主動牽出自家的騾馬。
"這頭大青騾子能馱五百斤!"豁牙的老村長拍著牲口脖子,"就是脾氣倔,得順著毛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