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的北風卷著雪粒子,在黑雲嶺的山穀間呼嘯而過。李雲龍蹲在指揮部的門檻上,嘴裡叼著半截煙卷,眯眼望著遠處操練的戰士們。呼出的白氣在胡茬上結了一層細霜,左臂的傷口在寒冷中隱隱作痛。
"團長,您要的統計數字。"鐵蛋踩著咯吱作響的積雪走來,遞上一張皺巴巴的紙。孩子又長高了,破棉襖的袖子短得露出手腕,但眼神比從前更加沉穩。
李雲龍接過紙掃了一眼:全團現有戰鬥人員四百二十三人,步槍三百零五支,輕機槍七挺,重機槍兩挺,迫擊炮三門。彈藥情況更糟——平均每支槍不到二十發子彈。
"他娘的,這哪像剛打了勝仗的部隊?"李雲龍啐了一口,煙頭在雪地裡滋啦一聲熄滅了。
鐵蛋搓著凍紅的小手:"旅部說開春前能給咱們補充些新兵..."
"遠水解不了近渴。"李雲龍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雪渣,"去把王喜武和張大彪叫來,就說有任務。"
不一會兒,兩人一前一後來了。王喜武臉上新添的傷疤在寒風中泛著紅光,張大彪拄著根木棍當拐杖,腹部傷口還沒好利索。
"有個硬骨頭要啃。"李雲龍展開地圖,指著上麵一個紅圈,"馬家集據點的鬼子存了兩個月的給養,夠咱們過個肥年。"
張大彪眼睛一亮:"打他狗日的!"
"急什麼。"李雲龍瞪他一眼,"馬家集修了鋼筋水泥的碉堡,外圍三道鐵絲網,強攻等於送死。"
王喜武盯著地圖看了半晌,突然指向一條虛線:"這條河溝能利用嗎?"
"旱季沒水,但鬼子在入口處設了崗哨。"李雲龍轉向鐵蛋,"去把林誌恒叫來,這小子鬼點子多。"
林誌恒很快帶著幾個特工隊員趕到。這個瘦削的年輕人曾在太原潛伏兩年,日語說得跟本地人一樣溜。聽完任務,他摸了摸下巴:"團長,馬家集的偽軍連長是我老鄉,或許能..."
計劃在煤油燈的搖曳中逐漸成型:由林誌恒化妝成糧商,借春節送禮的名義接觸偽軍;王喜武的狙擊組提前埋伏;張大彪的突擊隊則偽裝成運糧隊混進去;鐵蛋負責記清每個火力點的位置。
"記住,咱們的目標是倉庫,不是拚命。"李雲龍環視眾人,"搶到東西立刻撤,一粒米都不能留給鬼子!"
出發前的夜晚,鐵蛋蹲在灶台邊幫炊事班烙餅。孩子靈巧的小手把麵團擀成薄片,撒上蔥花和鹽末,貼在鐵鍋上滋滋作響。老班長往他懷裡塞了張剛出鍋的:"嘗嘗鹹淡。"
"給傷員留著吧。"鐵蛋咽著口水搖搖頭,"俺不餓。"
老班長不由分說把餅塞進他兜裡:"小崽子,不吃飽怎麼打鬼子?"
李雲龍查哨路過,正好看見這一幕。他默默轉身,從自己枕頭下摸出半包紅糖,悄悄塞進炊事班的調料罐裡。
淩晨三點,先遣隊出發了。林誌恒穿著綢緞棉袍,活像個土財主,騾車上堆滿貼著紅紙的"年貨"。王喜武的狙擊組披著白布,像幽靈般消失在雪夜裡。鐵蛋穿著打補丁的棉襖,扮作跟班小廝,凍得通紅的鼻頭倒真像那麼回事。
馬家集在晨霧中漸漸顯現。青灰色的炮樓矗立在鎮口,膏藥旗在寒風中獵獵作響。哨兵縮在崗亭裡打盹,直到騾車走到跟前才懶洋洋地攔住:"乾什麼的?"
"老總辛苦!"林誌恒點頭哈腰地遞上煙,"小的是來給王連長送年禮的..."
哨兵將信將疑地檢查車輛,掀開幾個禮盒都是乾貨山貨。正要放行,炮樓裡突然走出個日軍軍曹:"站住!什麼的乾活?"
鐵蛋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孩子的小手悄悄摸向腰間的匕首,卻見林誌恒不慌不忙迎上去,一口流利的日語脫口而出。更妙的是,他掏出了個精致的小匣子——裡麵是塊鍍金懷表!
軍曹的眼睛立刻直了,擺弄著懷表愛不釋手。林誌恒趁機塞給他兩瓶汾酒,這鬼子頓時眉開眼笑,揮手放行。
鎮裡的情況比預想的更複雜。日軍營房和倉庫分開布置,中間隔著操場,四周都是開闊地。偽軍連部倒是在倉庫旁邊,但門口有雙崗。
"王連長在嗎?"林誌恒敲開連部的門,熟絡地打招呼,"俺叔讓俺來給您拜個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