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雲嶺的晨霧像煮沸的米湯,濃得化不開。李雲龍坐在臨時指揮部的樹墩上,右腿伸直架在彈藥箱上,潰爛處纏著浸透藥膏的繃帶。他手裡攥著半塊烤土豆,眼睛卻死盯著攤在膝蓋上的地圖——鉛筆圈出的毒氣工廠位於三十裡外的河穀,三麵環山,唯一的入口有日軍永備工事。
"團長,統計完了。"張大彪拄著榆木棍一瘸一拐地走來,這個鐵打的漢子現在瘦得顴骨凸出,"能作戰的弟兄還剩一百八十九人,子彈平均每人不到二十發。"
李雲龍沒抬頭,用刺刀尖在地圖上劃了條虛線:"從老龍溝繞過去呢?"
"探過了。"王喜武摘下破氈帽,露出纏著繃帶的頭,"鬼子在溝裡埋了跳雷,還架了鐵絲網。"
樹梢突然傳來撲棱棱的聲響,是隻灰鴿子落在指揮部頂棚。李雲龍眼睛一亮——這是出發前和楚雲飛約定的信使!他小心解下綁在鴿腿上的竹管,倒出張卷煙紙,上麵用針尖大的字寫著:"358團已就位,西口佯攻,午時三刻。"
"老楚夠意思。"李雲龍把紙條湊到油燈上燒了,"通知各連,把最後那點白麵全烙成餅,讓弟兄們吃頓飽的!"
老周帶著炊事班在溪邊支起鐵鍋。所謂"白麵"其實是摻了麩皮和野菜的雜合麵,但餓極了的戰士們仍吃得狼吞虎咽。李雲龍把自己的餅掰成兩半,大的那塊塞給警衛員栓子:"長身體呢,多吃點。"
"團長,您的腿..."栓子盯著李雲龍右腿繃帶上新滲出的血跡。
"死不了。"李雲龍灌了口涼水,"去,把林助教叫來。"
林助教正忙著調配解毒劑。這個文弱書生現在滿臉煙灰,眼鏡片裂了道縫,白大褂上全是藥漬。他帶來的消息卻讓人振奮:從a22身上提取的血清與醋酸鹽反應後,竟能中和多種毒劑!
"理論上..."林助教推了推眼鏡,"我們可以製造簡易防毒麵具,用浸過血清的棉布當濾芯。"
"能造多少?"
"現有的材料...大概五十個。"
李雲龍摸出懷表看了看——九點一刻。他轉向老趙:"改造的毒氣彈呢?"
"二十發。"老趙拍了拍木箱,"引信改成了電打火,遙控距離兩百米。"
作戰計劃在油燈搖晃的光影中敲定:由張大彪帶主力伴攻西口,吸引守軍注意;李雲龍親自率領特戰隊從排汙渠潛入;楚雲飛的晉綏軍則在佯攻開始後突襲東側變電站,製造更大混亂。
"記住,"李雲龍環視眾人,"咱們的目標不是殺人,是毀掉生產設備。見管道就炸,見儲罐就燒!"
正午的太陽像蒙了層毛玻璃,昏黃的光線中,隊伍分頭出發。李雲龍躺在擔架上,由四個戰士輪流抬著。為掩飾行軍痕跡,他們在鞋底綁了草編的套子,像群躡手躡腳的貓。
排汙渠入口藏在灌木叢後,是條半人高的水泥管道,散發著刺鼻的化學品味。李雲龍剛讓人放下擔架,就聽見遠處傳來悶雷般的炮聲——楚雲飛的佯攻開始了!
"行動!"李雲龍咬牙站起來,右腿剛一著地就疼得眼前發黑。他硬撐著爬進管道,腐臭的汙水立刻浸透繃帶,蟄得傷口火辣辣的疼。
管道內部漆黑如墨,隻有手電筒的微光指引方向。最窄處要匍匐前進,胸腹緊貼汙水,鼻尖幾乎碰到管頂。打頭的栓子突然停下:"團長,前麵有光!"
那是排汙渠的過濾柵欄,鏽跡斑斑的鐵柵外,赫然是兩個戴防毒麵具的哨兵!李雲龍示意眾人噤聲,從腰間解下繩索,打了個活結...
"嘩啦!"鐵柵被猛地拉開,繩索如毒蛇般竄出,精準套住哨兵的腳踝!兩個鬼子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拖進汙水渠,王喜武的匕首隨即割斷了喉管。
換上日軍製服後,特戰隊大搖大擺地進入廠區。這裡比想象的更大:中央是棟三層混凝土建築,周圍散布著儲罐和管道,幾個穿白大褂的技術員正往卡車上搬箱子。
"分頭行動。"李雲龍低聲吩咐,"老趙帶人炸反應釜,我去找控製室。"
控製室在主樓二層,門口站著個打瞌睡的衛兵。李雲龍用繳獲的證件在他眼前晃了晃,衛兵迷迷糊糊敬了個禮。推門進去,滿牆的儀表盤嗡嗡作響,幾個技術人員正盯著壓力表記錄數據。
"諸君辛苦了。"李雲龍用日語說著,手卻摸向腰間的槍。突然,角落裡站起個戴眼鏡的軍官,胸前彆著醒目的梅花徽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