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雪從岩縫滴落的聲音像走動的懷表,在鷹峰廢墟中格外清晰。李雲龍用刺刀撥開扭曲的鋼筋,右腿傳來的刺痛讓他動作有些遲緩。三周前的爆炸讓這座山峰矮了十二米,裸露的岩層像被巨人啃過的骨頭,泛著不自然的灰白色。
"師長!這邊!"陳書懷的聲音從坍塌的隧道口傳來。大學生兵臉上新添了道傷疤,破碎的眼鏡用膠布纏著,活像隻受傷的貓頭鷹。
隧道是日軍時期開鑿的礦洞,如今被炸得隻剩半截。李雲龍彎腰鑽進去,手電筒光束裡飛舞的塵埃像微型銀河。地麵散落著各種儀器碎片,有個標著"東京帝國大學物理研究所"字樣的金屬櫃格外紮眼。
"日本人的東西?"李雲龍踢了踢櫃子,鏽蝕的合頁發出垂死般的呻吟。
陳書懷正用鑷子從某台破碎的裝置裡夾出個零件,上麵清晰刻著"三菱重工昭和十七年製":"不隻是日本人造的...看這個連接處..."他指向某個接口,"美軍標準規格,分明是戰後改裝的。"
隧道深處突然傳來碎石滾落的聲響。李雲龍瞬間關掉手電,拔出手槍。黑暗中,幾個光點由遠及近——是周大山帶的偵察組,他們追蹤美軍技術小隊剛回來。
"逮到老鼠尾巴了!"偵察連長喘著粗氣,絡腮胡上結滿冰晶,"東南方五公裡發現營地,至少二十人,帶著精密儀器..."他從懷裡掏出塊扭曲的金屬片,"在他們垃圾堆裡找到的。"
金屬片在燈光下泛著詭異的藍光,邊緣刻著排數字:fuji227。李雲龍摩挲著下巴上的胡茬,這個編號方式明顯不是美軍慣例。
"富士..."陳書懷突然瞪大眼睛,"會不會指富士山?日本人在那裡有個秘密研究所!"
岩洞裡頓時安靜下來,隻有融雪滴答作響。李雲龍想起程鐵柱記憶裡的片段——二戰末期,日本確實有過氣象武器研究,隻是沒來得及使用。如果美軍接手了這些技術...
"老周,你說他們帶著儀器?"
"嗯呐,雪地上壓痕很深。"周大山蹲下來,用匕首在泥地上畫出示意圖,"看腳印間距,這幫家夥負重至少三十公斤,但走得很穩...像是..."
"像是知道路。"李雲龍接過話頭,眼睛眯成一條縫,"有內鬼帶路。"
樸少校突然從陰影裡冒出來,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這個神出鬼沒的朝鮮聯絡員像隻夜行動物,走路從不發出聲音:"叛徒是金明哲,前人民軍技術中尉。三個月前投敵,熟悉這一帶所有礦洞。"
李雲龍想起在鐵原繳獲的文件裡,確實提到過"k博士"。當時還以為是個美國專家,沒想到...
"營地防禦情況?"
"四挺機槍,無裝甲車。"周大山舔了舔乾裂的嘴唇,"但地形不利——背靠斷崖,兩側都是開闊地。"
陳書懷突然舉起個奇怪的裝置:用罐頭盒和真空管拚湊的玩意兒,天線是用銅線繞成的:"可以試試這個...電磁脈衝發生器...雖然功率小,但能乾擾精密儀器..."
計劃在油燈的搖曳光影中成型。主攻時間定在淩晨四點,人類生理最困倦的時刻。偵察連會先解決哨兵;陳書懷帶技術組用脈衝器癱瘓電子設備;李雲龍親自帶隊突襲帳篷。為防萬一,還在撤退路線上埋設了繳獲的美軍地雷。
"記住,優先奪取技術資料,其次是活口。"李雲龍環視眾人,目光在每個人臉上停留半秒,"尤其是那個"k博士"。"
離開礦洞時,夕陽正沉入遠山。餘暉給雪地鍍上血色,也照出山坡上那片新墳——是上次戰役犧牲的戰士們,簡陋的木牌在風中輕輕搖晃。李雲龍駐足片刻,從兜裡掏出半包壓扁的"大生產",給每座墳前放了支煙。
"等打完仗..."他對著墳堆輕聲說,後半句卻消散在呼嘯的山風裡。
夜幕降臨後的準備工作安靜而迅速。戰士們用白床單做成偽裝服,槍管纏上布條防反光。陳書懷的脈衝器被裝進木箱,外麵裹著繳獲的美軍防寒毯——萬一提前觸發,不至於傷到自己人。
李雲龍檢查完每個人的裝備,獨自走到山崖邊。月光下的鷹峰像頭蹲伏的巨獸,而他們即將深入它的臟腑。右腿的傷處又開始隱隱作痛,這種天氣總是讓舊傷複發。他摸出個小錫瓶,倒出最後幾滴辣椒油抹在太陽穴上,火辣辣的刺激讓人暫時忘記疼痛。
"師長。"小吳悄悄走來,遞上個烤熱的土豆,"炊事班最後的口糧了。"
土豆表皮焦黑,但熱氣透過凍僵的手指傳來些許溫暖。李雲龍掰成兩半,把大的那塊塞回小吳手裡:"吃完去檢查電台,確保和總部聯絡暢通。"
淩晨三點,部隊在雪地裡匍匐前進。新落的雪粉很好地掩蓋了行蹤,但代價是刺骨的寒冷。有個小戰士忍不住咳嗽,立刻被老兵用雪堵住嘴——在寂靜的夜裡,聲音能傳得很遠。
美軍營地漸漸清晰:四頂方形帳篷呈菱形排列,中央是個用防水布搭成的臨時工棚。哨塔上的探照燈懶洋洋地轉著圈,兩個哨兵靠在油桶邊抽煙,紅點在黑暗中明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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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動。"李雲龍對著無線電輕聲說。
周大山的偵察組像幽靈般摸向哨塔。有個哨兵突然站直身體,似乎察覺了什麼,但為時已晚——套馬索從天而降,將他無聲地拖入雪堆。另一個哨兵剛摸到槍,就被弩箭射穿喉嚨。
"脈衝器準備!"陳書懷打開木箱,真空管開始發出詭異的藍光。隨著開關按下,營地裡的電子設備突然火花四濺,某個帳篷裡傳來英語的咒罵聲。
李雲龍帶隊衝向中央帳篷。衝鋒槍打爛門簾的瞬間,他看到個穿白大褂的亞洲人正瘋狂焚燒文件,旁邊兩個美軍軍官在拔手槍。子彈在狹小空間裡橫飛,打碎了燒杯和試管,某種化學藥劑濺到白大褂身上,立刻燃起藍色火焰。
"金明哲!"樸少校用朝鮮語大喊。那個火人回過頭,露出張被燒得半融的臉,竟然笑了。他撲向某個儀表盤,用最後的力氣按下紅色按鈕!
整個營地突然警報大作,遠處傳來引擎的轟鳴。李雲龍咒罵著抓起未燒完的文件塞進懷裡,轉身衝出帳篷。外麵已經亂成一團,探照燈胡亂掃射,有人用英語大喊"保護數據"。
"撤退!按三號預案!"李雲龍對著無線電大吼。陳書懷抱著台奇怪的儀器狂奔而來,後麵追著三個美軍。周大山從側麵躍出,刺刀精準地捅進第一個追兵的腎臟,但另外兩個已經舉起卡賓槍——
槍聲被爆炸的巨響掩蓋。預先埋設的地雷炸飛了半個帳篷,破片像鋼雨般橫掃營地。李雲龍趁機拖著陳書懷撤到預定集合點,卻發現技術組少了一人:報務員林雪沒跟上來。
"她回去拿膠片!"大學生兵聲音都變了調,"那台示波器裡有..."
話音未落,營地中央爆出團耀眼的白光。所有電子設備同時冒出青煙,連他們攜帶的無線電都發出刺耳的噪音。李雲龍瞬間明白過來——金明哲啟動了自毀程序,那瘋子寧可銷毀一切!
"林雪還在裡麵!"陳書懷掙脫李雲龍的手,卻被偵察兵死死按住。營地現在成了電磁風暴的中心,靠近的人輕則昏迷,重則心臟停跳。
就在這時,一道瘦小的身影踉蹌著衝出火海。林雪懷裡緊抱著個金屬盒,棉衣已經燒得千瘡百孔。她跌跌撞撞地跑向接應點,身後是美軍憤怒的子彈。
"掩護!"李雲龍一聲令下,所有武器同時開火。彈幕暫時壓製了追兵,但林雪還是在中彈的瞬間撲倒在地。小吳冒險衝出去拖她,發現姑娘的腹部已經被打穿。
"數據...盒..."林雪顫抖著把金屬盒遞給陳書懷,裡麵是半卷微型膠片,"接線...斷了..."
她的目光移向脈衝器。陳書懷瞬間明白了——膠片需要特殊設備讀取,而唯一能用的解碼器在電磁脈衝中損毀了。除非...
林雪突然抓住兩根斷開的導線,毫不猶豫地按在自己裸露的傷口上!電流穿過身體的瞬間,她像上岸的魚般劇烈抽搐,但金屬盒上的指示燈卻亮了起來!
"不!"陳書懷想去救她,卻被電火花擊退。李雲龍死死按住大學生兵,看著這個年僅十九歲的姑娘在劇痛中維持著人肉導體的姿態,直到傳輸進度達到100...
撤退變成了一場噩夢。美軍的增援部隊從三麵包抄過來,子彈打得鬆枝斷裂如雨落。李雲龍背著林雪的遺體,能感覺到溫熱的血順著後背流到腰間。小吳的右臂被子彈擊中,隻能用牙齒咬著導火索引爆最後的炸藥。
當他們終於甩掉追兵,回到臨時營地時,天已微明。陳書懷跪在雪地裡,用顫抖的手檢查金屬盒。膠片保存完好,但解碼器徹底報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