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碧茹走出靈堂時,白綢挽聯被夜風吹得簌簌作響。
她抬眼看見曾國宇站在庭院中央的樹下,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細長而扭曲。
大冬天裡,他僅著單薄的中衣,軍靴踩在青石板上,仿佛一具遊魂。
"督軍怎麼起來了?"陳碧茹疾步上前,素白旗袍下擺掃過沾露的草葉,"您還病著......"
曾國宇揮手撥開她,力道大得讓陳碧茹踉蹌後退半步。
他拖著虛浮的步子走進靈堂,軍靴在門檻上絆了一下。
香燭味撲麵而來,徐孝薇的遺像在繚繞青煙中微笑。
曾國宇一步步走過去,手掌貼上冰冷的相框,指尖沿著照片中人的輪廓遊走,最後停在她微笑的唇上。
他的嘴唇劇烈顫抖,喉結上下滾動卻發不出聲音。
陳碧茹跟進來扶住他的胳膊:"督軍節哀,您這樣......"她聲音輕柔得像在哄孩子,"妹妹看著也不安心。"
門外的的樹影在靈堂地麵上搖晃。
曾國宇緩緩轉頭,充血的眼睛死死盯住陳碧茹。
他眼底翻湧的不僅是悲痛,還有某種銳利的、淬毒的東西。
"是不是你?"
陳碧茹瞳孔微縮。但轉瞬就明白了曾國宇的意思。
"督軍病糊塗了。"她說著去攙他的手臂,腕間翡翠鐲子撞在相框上,發出清脆的響。
曾國宇突然暴起,鐵鉗般的手掐住她肩膀往香案上撞。供果滾落在地,白瓷盤摔得粉碎。
"是不是你!"他聲音嘶啞得不成調,"孝薇......孝薇她擋了你的道了!她死了!"陳碧茹的後腰撞上案角,疼得眼前發黑,"你現在就是督軍府唯一的女主人了是不是!"
"督軍病糊塗了。"陳碧茹臉色煞白,聲音卻平穩得出奇,"張媽,扶督軍回去休息!"
回答她的是天旋地轉。
曾國宇拽著她往地上一摜,陳碧茹側臉撞上蒲團,發髻散開,玉簪斷成兩截。
當她撐起身子時,黑洞洞的槍口已抵在眉心。
"我殺了你!"
“啊——”
守夜的丫鬟下人們尖叫著四散奔逃,撞翻了立式燭台。
火苗竄上白綢,靈堂裡霎時光影亂舞。
陳碧茹慢慢直起腰。
她跪坐在滿地狼藉中,竟將前額主動抵上槍管。冰涼的金屬貼著皮膚,能聞到硝煙與血混合的氣息。
"督軍大人殺了我......也交不了差。"
她仰著臉笑,斷簪的尖角刺進掌心,"不如讓我替您擋著徐家。"
鮮血順著腕骨流進袖口,"我死了,督軍洗不脫嫌疑;我活著,徐家倒要把矛頭對著我......"
火勢漸大,映得她眼中如有鬼火跳動。
"督軍您說——"陳碧茹突然抓住槍管往自己太陽穴按,"我活著,您豈不是又成了乾淨人?"
遠處傳來紛亂的腳步聲和救火的叫喊。
一片混亂中,徐孝薇的遺像在牆上輕輕晃動,玻璃反射的火光正好照在曾國宇臉上。
明明滅滅,像是在尋找這場事故的真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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