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江水泛著暖意，客輪平穩地駛向黔州方向。
曾國宇站在船尾，軍裝筆挺，隻是眉宇間藏著一絲疲憊。
二十年的軍旅生涯早已讓他習慣了這種舟車勞頓，此刻不過是尋常的奔波。
船艙內，白芷蜷縮在床角，素白的被麵襯著她愈發蒼白的臉色。
曾國宇早早就備好了她愛吃的廣式點心——蝦餃、鳳爪、糯米雞，樣樣精致。此刻卻原封不動地擺在床頭，連掀蓋子的力氣都沒有。
"小幺兒，好歹吃點東西。"曾國宇蹲下身，將蝦餃小心地掰開，露出粉嫩的蝦肉。
白芷勉強張嘴，卻在咽下的瞬間劇烈咳嗽起來，剛吃進去的蝦餃又吐了出來，混著涎水落在曾國宇的手背上。
他眼底泛起血絲，卻仍不厭其煩地替她擦拭嘴角。
"四哥...我沒事..."白芷虛弱地扯了扯他的衣袖，"就是累...到了黔州...我好好休息..."
船艙外，張副官送來電報。曾國宇展開一看，是範錚垣的親筆信："黔州有變，閉城謝客。"他沉默片刻，將電報揉成一團。
二十天的行程終於到了柳州。碼頭陰雨綿綿，白芷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整個人癱軟在曾國宇懷裡。
曾國宇猩紅的雙眼盯著她蒼白的小臉，突然向張副官喝道："找輛馬車！"
"少爺，督軍有令..."張副官欲言又止。
"管他什麼令！"曾國宇粗暴地打斷，將白芷交給副官，"找最好的老嬤嬤照料！"說完頭也不回地走向黔州城。
黔州城門緊閉，青石板上還留著範錚垣軍靴踩過的泥印。
曾國宇望著城牆上森嚴的崗哨，嘴角勾起冷笑："好一個閉城謝客。"
他轉身走向後山。
曾國宇在黔州城混了半輩子了，關個城門，怎麼攔的住他？
範家祖宅的雕花木門"吱呀"一聲推開，曾國宇徑直穿過前院，青磚地麵上的腳步聲在夜色裡格外清晰。
書房裡，範錚垣伏案批閱文牘，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老長，整個人瘦得軍裝都空蕩蕩地掛在身上。
"阿承..."範錚垣抬頭，目光在弟弟臉上停留片刻，隨即自嘲地笑了笑，"都封了城門了，你何必蹚這趟渾水。"
曾國宇站在書案前，軍靴在青磚上踏出沉穩的聲響："大哥，跟我走。"他手指輕輕叩擊桌麵，"黔州守不住了，我帶你找處太平地界做寓公，一樣是一輩子富貴閒人。"
範錚垣摩挲著案上的朱砂筆，指節泛白："禍事是我惹出來的，哪有我一走了之的道理？"
曾國宇咬咬牙，知道大哥雖然是個好脾氣，但卻也極有主見，想好的事輕易不能更改。隻能說話激他。
"原本按我的布置，黔州至少還有五六年太平！"
曾國宇突然提高聲音，書案上的文牘被震得簌簌作響，"如今這一遭！全沒了！你聽得懂嗎？"
範錚垣握著筆的手微微發抖，墨汁在宣紙上洇開一團汙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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