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錫轍躺下沒多久,就發出了輕微的鼾聲。
秋棠看見他蜷曲的睫毛在眼瞼投下蛛網般的陰影。
霍錫轍是大家族培養出的準繼承人,自幼循著規矩長大,行走坐臥一舉一動都讓人賞心悅目。
這個總將腰杆挺得筆直的少爺,此刻像柄終於入鞘的寶劍。
平日裡,他不隻醒著時規矩,睡著也都是不動無聲的,這還是他第一次打鼾,顯然是累極了。
秋棠除了跟霍錫轍去過南京,再沒出過遠門。
但她跟大小姐打聽過,大小姐說,這一趟來回總得一個月,可少爺小半個月就回來了,路上一定是趕的辛苦的。
她伸手想用繡著並蒂蓮的帕子擦拭他額角的薄汗,卻在觸及鬢發時想起少爺睡覺是極輕的。
哪怕是現在,她也怕擾了他的好眠。
秋棠歎氣,輕輕推開房門,喚了副官拿條厚被子來,心裡埋怨這些丘八不會照顧人。
少爺要是有天真行軍打仗,指望這些人照顧,恐怕不用敵人的炮火,他們就得把少爺糟蹋死。
當副官抱來裹著明黃緞麵的錦被時,她一邊輕手輕腳給霍錫轍蓋被子,一邊隱約聽見白芷床上有囈語的聲音。
秋棠不知道是不是白芷醒了,走過去坐在床邊看她。
白芷依舊是閉著眼,神情卻似慌亂又似委屈,囈語聲小的聽不見說的什麼。
秋棠靠近她唇邊,白芷難受的凝著眉小聲呢喃,“四哥……...四哥……..彆走……”
白芷嗓子乾澀,發出的都是氣音,旁的說的什麼都聽不清,隻有這句四哥聽的清楚,一聲一聲,像離巢雛鳥的泣血悲啼,聽的秋棠心慌。
秋棠心酸的替白芷理著頰邊的鬢發。
她恍惚想起從前,老爺總說她像老宅那尊青銅香爐——再虔誠的煙火,終究隻是供台上的配角。
她侍奉霍錫轍多年,若說對霍錫轍沒有心思,那是騙人的。
隻是她恪守本分,心裡明白,自己的身份,能在少爺身邊貼身伺候,已經是天大的造化,哪敢奢望更多。
這些年,少爺頂著壓力堅決不娶親,府裡沒有人不知道,他是始終惦記著白芷小姐,可是也誰都知道,白芷小姐於少爺,終是鏡花水月,抓不住的。
這次得了這樣的機會,秋棠更多是替少爺高興的。
少爺這樣用心,總算沒有白白等她一場。
可如今,人是接回來了,心呢?是否還留在遙遠的黔州督軍府?
秋棠心中忐忑,好在,好在是她聽見了,不是少爺,否則,經過這樣的一場顛沛流離,不知道少爺要怎麼傷心呢!
窗外的天光一寸寸縮下窗欞,西風卷著細雪撲在槅扇上,把簷角的冰溜子吹得輕顫。
秋棠裹緊棉襖走出門,嗬出的白氣還沒散開,就對上副官驚慌站直的身影。
“白芷小姐路上受了風寒,得燉個山藥紅棗烏雞湯。隻放幾片薑,莫放老酒。”秋棠吩咐,“記得讓廚房用細紗布濾三遍,不然不好下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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