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字,輕描淡寫,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王紀直起身,從懷中取出一串鑰匙,親自上前將木箱上的銅鎖一一打開,他揮了揮手,那些如同幽魂般的下屬立刻上前將箱子猛地掀開。
在那一瞬間,朝堂上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他們想象過箱子裡會是什麼....是金銀財寶?是奇珍異玩?還是什麼駭人聽聞的東西?
但他們都猜錯了。
箱子裡沒有金銀沒有珠寶,隻有——
紙。
一摞摞一卷卷一本本各種各樣的紙。
有邊緣已經卷起的賬冊,上麵用蠅頭小楷密密麻麻地記錄著各種數字和條目。
有折疊整齊用上好宣紙寫成的信函,上麵還殘留著火漆的印記。
有卷成一軸用絹布繪製的地圖,上麵用朱砂標注著各種關隘和路線。
還有用粗線裝訂起來的卷宗,封麵已經因為常年翻動而變得破舊不堪。
王紀和他的人開始將這些東西一一從箱子裡搬出,然後擺放在臨時搭起的數張長條桌案上。
他們的動作精準而有力,沒有一絲多餘的動作。
隨著時間的推移,桌案上的東西越來越多,越來越高。
那些賬冊、信函、卷宗被整齊地堆疊在一起,形成了一座……一座小山。
一座由墨色構成沉默而又猙獰的山。
這座墨山靜靜地矗立在大殿的中央,散發著一股令人窒息的味道,更是……無儘罪惡的味道。
它仿佛有生命,有重量。
看著那堆積如山的罪證,整個大殿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錢謙益呆呆地看著那座墨山,
他們可以和皇帝辯論一個時辰的法統,但能和這一封封封通敵的信件辯論嗎?
他們可以和同僚爭論一整天的國本,但能和這幾千本記錄著賣國交易的賬冊爭論嗎?
不能。
他們輸了。
至少,今天這一局,他們輸得徹徹底底,毫無懸念。
輸給了這座沉默卻又勝過千言萬語的墨山!
王紀走到那座墨山前,麵無表情地從中抽出了一本賬冊。
“天啟二年三月,範永鬥經由大同鎮守備李副將,向建州女真走私精鐵五千斤。”
說完,他將信放下,又抽出了一卷地圖。
“天啟七年五月,梁嘉賓繪製京畿地區詳細防禦圖,包括各處關隘、兵力部署、糧草儲備等,欲以二十萬兩白銀的價格,售予建州細作。”
王紀的聲音始終是那麼的平淡,那麼的沒有感情,他就像一個儘職儘責的禦史在宣讀一份與自己毫不相關的奏報。
但他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把重錘狠狠地砸在所有人的心上。
他沒有進行任何的分析,沒有進行任何的推斷,他隻是在陳述事實。
一個又一個冰冷殘酷....無法辯駁的事實。
他每說出一個名字,每念出一樁罪行,跪在殿下的那八個晉商,身體就劇烈地顫抖一次,到最後,他們已經完全癱軟在地屎尿齊流,散發出陣陣惡臭。
但此刻,已經沒有人去在意這些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座墨山上。
他們仿佛看到那座山正在不斷地生長,不斷地變大,最終將整個大殿,整個朝廷,甚至整個大明,都壓在了下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