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以為自己會死。
但死亡顯然對這家便利店的常客另有安排。
她睜開眼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張手術台上——如果生鏽的金屬台麵和發黴的皮革綁帶能算手術台的話。頭頂的日光燈管滋滋作響，在牆上投下蛛網般的陰影。空氣中飄著福爾馬林和廉價咖啡的混合氣味，令人作嘔。
"醒了？"
陳默的聲音從右側傳來。林夏艱難地轉動脖子，看見他正倚在一個老式咖啡機旁，手裡捧著那個從不離身的馬克杯。杯身上印著"世界最佳員工"的字樣，已經被磨得斑駁不堪。
"你他媽......"林夏試著掙紮，發現手腕被皮帶牢牢固定，"這是哪？"
"員工休息室。"陳默啜了一口咖啡，"準確地說，是地下室改建的。樓上太吵了，那些手總喜歡半夜開派對。"
林夏這才注意到四周的架子上擺滿了玻璃罐，每個罐子裡都泡著不同的人體部位——一隻耳朵漂在福爾馬林裡，指尖還戴著她的幸運尾戒；半截舌頭貼著玻璃壁，舌尖微微顫動；最可怕的是角落那個大號標本瓶，裡麵懸浮著一顆完整的頭顱，長發像水草般散開，眼皮半闔，露出和她一模一樣的渾濁瞳孔。
"紀念品收藏。"陳默順著她的視線解釋，"第28個你的嗅覺特彆好，第13個味覺靈敏......"他走到一個標著"7"的罐子前，輕輕敲了敲，"這位的聲帶能唱海豚音。"
罐子裡的聲帶突然痙攣起來，發出尖銳的鳴叫。
林夏的胃裡翻江倒海。她這才發現自己的肚子被剖開了——皮膚像窗簾一樣向兩側拉開，露出裡麵纏繞的肉須和......一台迷你自動售貨機？
"漂亮吧？"陳默驕傲地拍了拍那台嵌在她內臟間的小機器，"最新型號，支持掃碼支付。"
林夏終於崩潰了："你到底是什麼變態？！"
"時間管理員。"陳默從白大褂口袋掏出一張皺巴巴的名片，"主要負責回收卡在死亡瞬間的靈魂。你們這類特彆麻煩——"他指了指她肚子裡的售貨機，"每個都帶著未完成的執念。"
地下室的燈泡突然閃爍起來，咖啡機自動啟動，噴出的卻不是咖啡，而是暗紅的血水。陳默歎了口氣，從兜裡掏出一包砂糖倒進去，機器立刻恢複了正常。
"知道你為什麼總嗆水嗎？"他忽然問。
林夏搖頭。
"因為每個平行世界的你，"陳默攪動著咖啡，"死前都在後悔沒對暗戀的人說那句話。"
他按下售貨機上的退幣鍵。林夏感到一陣劇痛，有什麼東西正從她喉嚨裡往上爬——
"現在，"陳默湊近她耳邊，"說出口。"
一顆濕漉漉的、帶著血絲的眼球從林夏嘴裡吐了出來，穩穩落在陳默掌心。瞳孔裡倒映著一個消瘦高挑的身影。
"啊哈。"陳默笑了，"原來是他。"
地下室的鐵門突然被撞開，無數隻蒼白的手湧了進來，每隻手的掌心都裂開一張嘴，齊聲尖叫：
"還給我！"
陳默不慌不忙地把眼球扔進咖啡杯，一飲而儘。
"抱歉，"他舔掉唇邊的血漬，"本店概不退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