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打在琴弦上,發出細微的劈啪聲。林曉站在公園涼亭裡,琴弓在弦上拉出悠長的旋律,仿佛要把這陰鬱的雨天劃開一道口子。她的黑發被雨水打濕了幾縷,貼在臉頰上,但她渾然不覺,完全沉浸在音樂中。
這是肖邦的《雨滴前奏曲》,她用小提琴改編的版本。琴聲在空曠的公園裡回蕩,與雨聲交織在一起,竟有種說不出的和諧。
"降e大調,第三小節,你的轉音處理得很特彆。"
一個低沉的男聲從身後傳來,林曉的琴弓一頓,旋律戛然而止。她轉過身,看到一個高挑的男人站在涼亭入口處,黑色風衣被雨水打濕成了深灰色。他的眼睛很特彆,像是融化的黑巧克力,溫暖又深邃。
"抱歉打擾你。"男人微微頷首,雨水從他的發梢滴落,"我隻是路過,被你的琴聲吸引了。"
林曉把琴從肩上放下,用袖子擦了擦琴身上的水珠。"沒關係,"她說,"很少有人能聽出我改編的調式。"
"因為很少有人會在大雨天跑到公園裡拉小提琴。"男人嘴角微微上揚,"我是陳默。"
"林曉。"她簡短地自我介紹,然後把琴重新架到肩上,"如果你不介意,我想把這首曲子拉完。"
陳默沒有離開的意思,反而走進了涼亭,在石凳上坐下。"請繼續。"他說,眼神專注地看著她手中的琴。
林曉深吸一口氣,琴弓再次與琴弦相遇。這一次,她的演奏更加投入,仿佛要把心中所有無法言說的情緒都傾注在這旋律中。雨越下越大,打在涼亭的頂棚上,形成天然的打擊樂伴奏。
當最後一個音符消散在雨中時,林曉發現自己的眼眶有些濕潤。她迅速眨了眨眼,把琴放下。
"太美了。"陳默輕聲說,他的聲音裡有一種林曉從未在彆人那裡聽到過的真誠讚賞,"你的琴聲裡有故事。"
林曉笑了,這是她今天第一個真心的笑容。"每個音樂人的演奏裡都有故事。"
"但不是每個故事都值得傾聽。"陳默站起身,走到涼亭另一側的石桌旁。林曉這才注意到那裡放著一台便攜式電子鋼琴。"介意我加入嗎?"
不等林曉回答,陳默已經坐下,修長的手指在琴鍵上試了幾個音。"剛才那首曲子,如果用鋼琴和小提琴合奏,在第二樂章加入一些變奏..."他的手指在琴鍵上流暢地舞動,彈奏出一段林曉從未聽過的旋律,卻奇跡般地與她改編的肖邦完美契合。
林曉不由自主地舉起琴弓,在陳默彈到某個轉音處加入了小提琴的聲音。兩種樂器,兩個陌生人,在雨中的涼亭裡即興創作著,卻像是合作多年的搭檔一般默契。
音樂停下時,兩人相視一笑。林曉感到心臟在胸腔裡跳得厲害,不是因為演奏的興奮,而是因為眼前這個陌生男人看她的眼神——仿佛能透過她的琴聲看到她靈魂深處的模樣。
"你在哪裡演出?"陳默問。
"目前...沒有固定場所。"林曉有些窘迫地低下頭,"我剛從音樂學院畢業不久,還在找機會。"
陳默從風衣口袋裡掏出一張名片遞給她。"我在城西有個小型音樂工作室,專門做原創音樂。如果你有興趣,可以來看看。"
林曉接過名片,指尖不小心碰到了陳默的手,一股微弱的電流似乎從接觸點蔓延開來。她迅速縮回手,把名片塞進口袋。"謝謝,我會考慮的。"
雨停了,陽光透過雲層灑在濕漉漉的地麵上。陳默收起電子鋼琴,背在肩上。"希望很快能再聽到你的琴聲,林曉。"
看著陳默離去的背影,林曉摸了摸口袋裡的名片,心跳仍未平息。她不知道這次偶遇會把她帶向何方,但此刻,她第一次感受到音樂之外的心動,既甜蜜又令人不安。
一周後,林曉站在"默音工作室"門前,猶豫地按響了門鈴。工作室位於一棟老式公寓的頂層,門口沒有任何顯眼的標誌,隻有一個小小的音符圖案貼在門旁。
門開了,陳默穿著簡單的黑色t恤和牛仔褲出現在門口,看到林曉時,他的眼睛亮了起來。"你來了。"
"我...剛好路過這附近。"林曉撒了個小謊,實際上她坐了四十分鐘地鐵專程過來。
陳默笑了笑,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但沒有拆穿。"進來吧,正好我在編一首新曲子,需要小提琴的部分。"
工作室比林曉想象的要寬敞,一整麵牆都是落地窗,陽光毫無保留地灑進來。房間中央放著一架三角鋼琴,周圍散落著各種樂器和錄音設備。牆上貼滿了樂譜和便簽紙,角落裡堆著幾箱泡麵和能量飲料。
"你的生活全在這裡?"林曉忍不住問。
陳默聳聳肩,"差不多。靈感來了就得抓住,顧不上回家。"他走到鋼琴前坐下,"要聽聽這首新曲子嗎?"
林曉點點頭,從琴盒裡取出小提琴。陳默的手指在琴鍵上舞動,一段充滿張力的前奏流淌而出。這旋律讓林曉想起暴風雨前的寧靜,壓抑中蘊含著爆發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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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陳默停下來,指著樂譜上的一段,"我需要小提琴加入,像對話一樣回應鋼琴的旋律。"
林曉試著拉了幾個音符,然後是一段完整的旋律。陳默的眼睛越來越亮,他迅速在樂譜上做著記號。"完美!就是這個感覺!"
他們就這樣工作了一整天,忘記了時間,忘記了吃飯。當林曉的肚子終於發出抗議的聲音時,窗外已經華燈初上。
"抱歉,我太投入了。"陳默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我請你吃晚飯吧,算是賠罪。"
他們去了工作室附近的一家小麵館。在等餐的時候,陳默突然問:"你為什麼選擇小提琴?"
林曉攪動著麵前的茶水,"我六歲那年,在電視上看到一位女小提琴家演奏《梁祝》,她看起來那麼自由,那麼快樂...我就纏著父母要學琴。"她笑了笑,"後來才發現,自由背後是無數的汗水和淚水。"
"但你還是堅持下來了。"
"因為痛苦和快樂總是相伴而來。"林曉抬頭看著陳默,"你呢?為什麼是鋼琴?"
陳默的眼神飄向遠處,"我父親是鋼琴調律師,家裡總是有各種鋼琴。七歲那年,我偷偷彈了一台客人送來調音的施坦威..."他的嘴角揚起回憶的微笑,"那感覺就像第一次飛翔。"
麵條上來了,他們邊吃邊聊,話題從音樂擴展到生活、理想、挫折。林曉驚訝地發現,和陳默交談是如此輕鬆自然,仿佛他們已經認識了很多年。
回到工作室,陳默突然變得嚴肅起來。"林曉,我想正式邀請你加入我的團隊。你的琴聲...很特彆,正是我需要的。"
林曉愣住了,"可是...我沒什麼專業經驗..."
"經驗可以積累,但天賦和感覺是與生俱來的。"陳默直視著她的眼睛,"我相信我的直覺。"
那一刻,林曉感到一種奇妙的命運感。她點點頭,"好,我加入。"
接下來的日子如同夢境。林曉幾乎每天都泡在工作室裡,和陳默一起創作、排練。他們為廣告配樂,為獨立電影創作主題曲,偶爾也會接一些小型現場演出。陳默對音樂的要求近乎苛刻,一個音符不滿意就會反複修改幾十遍。但林曉從未感到厭煩,相反,她享受著這種追求完美的過程。o已經工作了近二十個小時。林曉的手指因為長時間練習而發紅,陳默的眼圈也泛著青黑。當最後一個音符錄製完成時,兩人癱倒在工作室的地毯上,精疲力儘卻心滿意足。
"聽聽看。"陳默按下播放鍵,他們剛剛完成的曲子流淌而出。這是一首關於離彆的曲子,鋼琴與小提琴交織,如同兩個靈魂的對話,時而激烈,時而纏綿。
林曉閉上眼睛,讓音樂包圍自己。當曲子進行到中段的小提琴獨奏時,她突然意識到,這段旋律正是她第一次在公園涼亭裡即興演奏的變奏。陳默記住了她的每一個音符,並將它們編織進了自己的創作中。
音樂結束,工作室陷入沉默。林曉睜開眼,發現陳默正凝視著她,眼神中有某種她讀不懂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