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敗。死寂。無垠。
荒原的風,是無數把冰冷的小刀,刮過唐雨薇裸露在外的皮膚,帶走最後一絲微不足道的溫度,留下刺骨的麻木與乾裂的痛楚。每一次呼吸,都扯動著左肩胛骨下方那個被汙穢黑光洞穿的傷口,如同有燒紅的鐵鉤在傷口裡反複攪動,每一次都帶出粘稠的、散發著惡臭的暗紫色膿血,滴落在身下灰白色的、棱角分明的礫石上,發出“滋滋”的腐蝕輕響,騰起一縷縷帶著死亡氣息的黑煙。
劇毒。如同失控的岩漿,在她殘破的軀殼內瘋狂奔流。
暗紫色的毒紋,如同猙獰的活體藤蔓,已經徹底覆蓋了她的左臉和脖頸,正貪婪地向僅存的右臉和額角蔓延。右眼的視野被一層粘稠的紫黑色毒霧籠罩,看出去的世界扭曲、模糊,充滿了瘋狂蠕動的幻覺陰影。皮膚下,血管如同被注入了滾燙的毒液,高高凸起、虯結,呈現出令人心悸的暗紫色澤,每一次心跳都帶來撕裂般的灼痛,仿佛下一秒整個身體就會從內部爆開。
識海,是沸騰的油鍋。無數瘋狂的囈語、怨毒的詛咒、非人的蟲鳴,混合著腐淵汙穢的低語,如同億萬根燒紅的鋼針,狠狠紮進她殘存的意識深處。那是腐淵劇毒對靈魂的侵蝕,是聖王級汙穢攻擊留下的精神烙印,是瀕臨崩潰的識海發出的哀鳴。她感覺自己像一艘被風暴撕碎的小船,正在無儘的黑暗深淵中沉淪,冰冷的死亡之水已經淹沒了口鼻。
“哥…文…文…姐…”破碎的音節從她乾裂、被毒血染黑的嘴唇中艱難擠出,微不可聞。僅存的、還能勉強控製的右臂,五指死死摳進身下冰冷堅硬的礫石縫隙裡,指甲早已崩裂翻卷,指腹磨得血肉模糊,混合著砂石和暗紫色的毒液。每一次挪動,都是對意誌的極限壓榨。
拖拽!
身體沉重得如同灌滿了鉛塊,又像是被無數條冰冷的毒蛇纏繞、拖拽。左半邊身體完全失去了知覺,劇毒的麻痹感混合著劍骨崩碎的虛無劇痛,如同跗骨之蛆。每一次向前爬動一寸,都耗費著她燃燒靈魂換來的最後力量。碎石摩擦著傷口,帶來鑽心的疼痛。左肩那個致命的傷口,隨著身體的每一次挪動,都湧出更多的膿血,死灰色的壞死區域如同瘟疫,正不可遏製地向她的後背和心脈侵蝕。
視野在血色、紫黑色的毒霧和徹底的黑翳之間瘋狂切換。耳邊的瘋狂囈語如同潮汐,一波強過一波,試圖將她殘存的理智徹底撕碎。
但她不能停下!不能沉淪!
引星司南的虛影!那指向荒原深處的銀色光絲!指針的氣息!那是希望!是維係兄長和文文姐最後生機的唯一可能!
指針…在…前方…
她用儘所有的意誌,將渙散的目光投向引星司南虛影投射出的那道微弱的銀色光絲。光絲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引路燈塔,頑強地穿透她眼前的重重毒霧和血色,指向荒原深處那片顏色更深的區域——泣血苔原。
一尺…兩尺…身下冰冷的礫石地麵,被拖出一道長長的、觸目驚心的痕跡。暗紫色的膿血、破碎的衣料碎屑、被劇毒腐蝕發黑的砂石…混合在一起,如同一條泣血的傷疤,烙印在這片死寂的荒原之上。這是生命在絕望中掙紮的印記。
距離那片顏色更深的苔原邊緣,還有…還有多遠?十丈?二十丈?唐雨薇已經無法準確判斷。她的意識如同風中殘燭,搖曳不定,每一次閃爍都可能徹底熄滅。劇毒的侵蝕已經到了臨界點,暗紫色的毒紋幾乎爬滿了她的整張右臉,向著太陽穴和發際線噬咬。右眼的視野徹底被紫黑色的毒霧填滿,隻剩下左眼一絲極其微弱的光感,勉強捕捉著那道銀色的光絲。
“嗬…嗬…”沉重的喘息如同破敗的風箱。她的右臂,這唯一的支柱,也開始劇烈地顫抖。力量在飛速流逝,每一次摳進砂石,都感覺手指的骨頭隨時會碎裂。身體越來越沉重,死亡的冰冷如同潮水,從四肢百骸湧向心口,要將她徹底凍結。
爬不動了…真的…爬不動了…
就在意識即將徹底沉入無邊黑暗的刹那——
嗡!
一股微弱卻異常精純的生機波動,混合著一種奇異的空間道韻,如同投入滾油的一滴清水,猛地從泣血苔原深處——那銀色光絲指向的核心位置——傳遞過來!
這波動極其微弱,在荒原死寂的背景下卻顯得無比清晰!它穿透了空間,無視了距離,帶著一種與引星司南虛影同源的氣息,更蘊含著一種…青帝長生經特有的、溫和而堅韌的生命韻律!
這縷氣息,如同冰冷深淵中驟然落下的一根蛛絲,瞬間刺穿了唐雨薇被劇毒和瘋狂囈語籠罩的識海!
嗡!
她左眼那僅存的一絲微弱光感,驟然清晰了一瞬!
不是幻覺!
在那片暗紅色、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泣血苔原深處,一點微弱的翠綠色光芒,正在極其艱難地、卻無比真實地閃爍著!那光芒的氣息…正是引星司南指針!是喻文文在長生殿燃燒生命開辟通道時,曾與之共鳴的指針!此刻,它似乎也感應到了引星司南核心碑座歸墟碑座)虛影的存在,感應到了同源力量的靠近,正本能地散發出微弱的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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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點翠綠的光芒,在唐雨薇此刻瀕死的視野中,如同宇宙初開的第一縷光!
“指…針…”一個破碎的音節從她喉嚨深處擠出。殘存的意誌被這一點微光瞬間點燃!如同即將熄滅的炭火被投入了新的薪柴!
不!不能倒下!就在前麵!
“啊——!!!”一聲不似人聲、混合著極致痛苦與不屈意誌的嘶吼,從唐雨薇的胸腔中爆發出來!這嘶吼耗儘了肺裡最後一點空氣,帶著血沫和毒液!
她的右臂,爆發出超越極限、近乎燃燒生命本源的最後力量!五指深深陷入礫石,指骨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手臂上的肌肉瞬間繃緊到極致,青筋暴突,暗紫色的毒紋被強行撕裂,滲出黑色的毒血!
拖!拽!
身體如同離弦之箭,猛地向前竄出!速度遠超之前任何一次!
嗤啦——!
破碎的衣料在粗糙的礫石上摩擦撕裂!左肩胛骨下方的致命傷口,因為這劇烈的動作被狠狠撕開!一股粘稠的、如同瀝青般的暗紫色膿血混合著碎裂的壞死組織,猛地噴濺出來!劇痛如同海嘯般瞬間淹沒了她,眼前徹底一黑,意識幾乎當場潰散!
但她的身體,憑借著這最後爆發出的慣性,硬生生衝出了灰白色礫石地帶的邊緣!
噗通!
她重重地砸進了泣血苔原!
身下不再是冰冷的礫石,而是一種柔軟、粘稠、帶著奇特彈性和冰涼濕滑觸感的暗紅色苔蘚。這些苔蘚如同活物般覆蓋著大地,厚厚的一層,踩上去微微下陷,散發出淡淡的、如同鐵鏽混合著陳舊血液的腥甜氣息。
劇毒的爆發和傷口的劇變,讓唐雨薇徹底失去了對身體的控製。她癱軟在冰冷的苔蘚上,身體不受控製地劇烈抽搐著。暗紫色的毒紋如同沸騰般在她僅存的右臉和脖頸上瘋狂蠕動、凸起,皮膚下血管暴突得如同要炸裂!左肩的傷口處,死灰色的壞死區域如同墨汁滴入清水,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著後背和心脈瘋狂擴散!更多的暗紫色膿血汩汩湧出,將身下暗紅色的苔蘚染成一片更加汙穢的紫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