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的帥帳內,連火盆裡炭火爆裂的“劈啪”聲都顯得格外刺耳。
一位須發皆白的老校尉喉結滾動,終是忍不住出列,對著沙盤一拱手。
“將軍,既然兵力遠遜於敵,我軍何不堅守不出?”
“以長城為依托,層層設防,步步為營。”
“匈奴人利在速戰,不善攻堅,更無後勤可言。隻要我們將他們死死拖住,拖到深冬,待其糧草耗儘,人困馬乏,不用我們打,他們自己就會崩潰!”
這番話,是老成之言,也是此刻帳內大多數人心中的無奈之選。
“守?”
一聲冷哼,如利刃出鞘,瞬間劃破了帳內凝重的空氣。
是王離!
他猛地向前一步,目光如電,帶著毫不掩飾的鋒芒掃過那名老校尉。
“怎麼守?”
“龜縮在九原城裡,眼睜睜看著他們把長城之外的村莊、烽燧、屯田,一個個拔掉,一個個屠光嗎?”
“等到長城之外,再無一個活著的秦人,再無一粒糧食,我們這座九原城,就成了一座人人唾罵的孤島!”
王離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雷霆炸響。
“到那時,軍心何在?民心何在?!”
帳內,一片死寂。
每一個將領的臉上,都寫滿了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凝重。
扶蘇上前一步,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
“大將軍,我等前來途中,在雕陰山下,遭遇一支匈奴遊騎,約兩千人,自稱是左日逐王麾下千騎長呼衍豹所部。”
他將劉季誘敵,王離合圍,全殲這支匈奴騎兵的經過,簡略地說了一遍。
帳內的將領們,聽到一場乾淨利落的殲滅戰,臉上都露出了一絲振奮之色,壓抑的氣氛稍稍緩和。
“一場漂亮的伏擊。”
蒙恬點了點頭,臉上卻沒有任何喜色。
“但這,恰恰證明了情況的嚴重性。”
他看著扶蘇,解釋道:“左日逐王,是頭曼單於的弟弟,以驍勇殘忍著稱。他的部落,遠在陰山以北。”
“連他的遊騎都出現在了雕陰山,這說明,匈奴人的滲透,已經遠遠超出了我們的預料。”
“我們的防線太長了。”
蒙恬的語氣裡,透著一絲深深的無奈。
“我們防得住大軍,卻防不住這些無孔不入的遊騎。”
“他們四處襲擾,焚燒烽燧,劫掠村莊,破壞我們的補給線。就像一群煩人的蒼蠅,趕不走,殺不絕,卻在一點點消耗我們的兵力和士氣。”
“砰!”
公子高猛地一拳砸在身前的案幾上,發出一聲悶響。
他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裡,燃燒著熊熊的怒火。
“將軍!不能再這麼被動下去了!”
“末將請令,願率本部兵馬,主動出擊,與他們決一死戰!”
這一個月來,他和他那三千兵馬,幾乎天天都在和這些神出鬼沒的匈奴遊騎打交道。
他的人,傷亡慘重,疲於奔命,心中早已憋了一肚子的火!
公子高的請戰,如同投進冰潭的石子,激起了一陣漣漪。幾名年輕校尉的眼中,瞬間燃起了戰意。
被動挨打,從來都不是大秦軍隊的風格!
然而,蒙恬的臉上,卻沒有絲毫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