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清清幾乎是踉蹌著衝到了搶救室門口。
那盞刺眼的“搶救中”紅燈,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狠狠灼燙著她的視線,讓她幾乎睜不開眼。
薑清清一眼就看見了守在門口的哥哥薑敬軒。
以及他身邊抱著晴悅的顧意歡,她臉上也寫滿了擔憂。
而站在一旁沉默不語的顧言,臉色沉冷如冰,周身散發著低氣壓。
“哥!歡歡!”她聲音發顫,幾乎喘不上氣:“下午不是還說媽穩定了些嗎?怎麼會突然這樣?”
薑敬軒猛地抬頭,雙眼通紅,聲音裡壓著怒意和自責:
“是二嬸!她不知怎麼摸進病房,說了好多混賬話,媽被她氣得情緒激動,一下子就……”
“二嬸?她人在哪?”
薑清清心臟狂跳,視線掃向空蕩的走廊。
“她看媽情況不對,嚇破了膽,慌裡慌張地就跑沒影了!”
薑敬軒狠狠一拳砸在冰冷的牆壁上,骨節瞬間泛紅,他卻仿佛感覺不到疼痛。
“爸呢?”薑清清猛地抓住哥哥的手臂:“爸爸去哪兒了?”
薑敬軒閉了閉眼,聲音低啞沉重:
“爸看到媽被推進去,急火攻心,血壓飆升……暈過去了,現在在隔壁吸氧休息。”
薑清清瞬間失語,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
在這極致的混亂和衝擊中,一陣尖銳高頻的“滋滋——”鳴響陡然在她耳邊炸開,眼前的景象開始天旋地轉,扭曲晃動。
搶救室那盞刺目的紅燈在她驟然空洞擴散的瞳孔裡,渙散成一片模糊而不祥的血色光暈。
薑清清渾身控製不住地劇烈發抖,刺骨的寒意從腳底瞬間竄遍全身。
一直密切關注著她的顧言,立刻察覺了她的異常狀態。
他沒有半分猶豫,迅速而穩妥地將懷裡的晴悅交到顧意歡手中,大步流星地跨到她麵前。
“清清?”
顧言迅速脫下還帶著體溫的西裝外套,緊緊裹住她隻穿著單薄禮服、冰涼不住的肩頭,試圖用實實在在的溫度將她拉回現實。
然而薑清清毫無反應,眼神空茫地穿透了他,毫無焦點地死死盯著那扇緊閉的、隔絕了生死的大門。
顧言心猛地一沉——這是她多年前創傷後應激障礙的解離症狀複發了!
他立刻用自己溫熱乾燥的雙手,緊緊包裹住她冰涼顫抖、指節僵硬的手,力道堅定,不容她掙脫。
“清清,看著我!”他的聲音抬高了幾分,帶著一種命令式的急切和難以掩飾的心疼:“呼吸!跟著我的節奏!看著我!我在這兒!伯母也會沒事的!”
顧言一遍又一遍地沉聲呼喚她的名字,用力握緊她的手。
終於,在他持續而強硬的呼喚和掌心源源不斷傳來的溫度中,薑清清眼中那片渙散的血色才緩緩退去。
她猛地倒吸一口冷氣,失焦的瞳孔艱難地重新聚焦,映照出顧言緊繃而擔憂的英俊麵龐。
“……顧言?”
薑清清的聲音輕若遊絲,氣若遊絲,帶著一種劫後餘生的巨大虛脫感。
“清清,你這是怎麼回事?”
薑敬軒皺著眉急切地上前一步,滿眼都是對妹妹突如其來狀態的心疼與擔憂。
薑清清恍神地搖了搖頭,視線下意識地掠過自己被顧言依舊緊握的手,像是被燙到一般,瞬間徹底回神。
她猛地後退一步,用力將自己的手從他的掌心抽了出來。
“沒事,老毛病了。”
薑清清的聲音低沉沙啞,刻意避開了顧言那緊迫而探究的視線,垂下濃密的眼睫,掩去所有可能泄露的情緒。
“後麵有沒有去係統複查過?”
顧言目光如炬,緊緊盯著她,不放過她臉上任何一絲細微的變化,低聲追問。
“不勞顧總費心,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
薑清清偏過頭,側臉線條在冰冷的燈光下顯得格外冷硬倔強。
她伸手從顧意歡懷裡接過正小聲哼唧不安的女兒,默默地將臉貼向孩子柔嫩溫暖的小臉,輕輕拍撫著。
女兒柔軟溫暖的小身體依偎進她懷裡,那一點實實在在的暖意,讓她重新找到了一點支撐。
時間在壓抑的沉默中流逝,每一秒都像是在滾燙的油鍋裡煎熬。
薑清清緊緊抱著終於哭累睡去的晴悅,聲音低沉而沙啞地問:
“哥,二嬸……她到底具體說了什麼?她怎麼會知道媽在這兒?”
薑敬軒臉上瞬間湧起難以遏製的怒意,他深吸一口氣,每一個字都說得極為艱難:
“她……簡直瘋了!一進來,眼睛就像毒針一樣死死釘在悅悅身上,指著孩子就問……這是誰家的野種……”
他頓了下,飛快地看了一眼旁邊顧言瞬間冰冷陰沉的臉色,繼續說著:
“她口口聲聲說……說肯定是你在外麵不檢點,偷偷生的野孩子!說我們老薑家的臉都被你丟儘了!還說你……說你這樣不乾淨的女人,當初就不該告她兒子,毀了他大好前途……現在帶個野種回來,是想讓整個家族都跟著你蒙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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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敬軒說不下去了,額頭青筋暴起,拳頭攥得死緊。
薑清清的臉色在聽到每一個字時都變得更冷一分,身體抑製不住地細細發抖。
她死死咬著牙,半晌,才從齒縫裡擠出一句冰冷徹骨的話:
“當初……我就該把她兒子往死裡打,往死裡告,告到他們全家再也不敢出現在我麵前!”
顧意歡心疼地立刻伸出手,緊緊摟住了她繃緊的肩膀,無聲地傳遞著支撐與溫暖。
不知過了多久,搶救室的門終於打開。
主治醫生一臉疲憊地走出來。
薑清清瞬間站起,懷裡的晴悅被驚醒哼唧,她也顧不上了。
所有人的心都瞬間提到了嗓子眼,目光緊緊鎖在醫生疲憊的臉上。
“醫生,我媽媽她……”
薑清清的聲音乾澀發顫,幾乎不敢將那句完整的問話說出口。
醫生歎了口氣:
“搶救過來了,暫時脫離最危險的生命危險。”
一瞬間,薑清清隻覺得雙腿一軟,眼前發黑,差點直接栽倒在地。
顧言下意識扶住她胳膊,卻被她立刻站穩掙脫。
“但是。”醫生語氣凝重:“患者心臟功能太弱,這次急性心衰情況非常不樂觀,必須送進icu密切監護。”
icu三個字像重錘砸在每個人心上。
“接下來的24小時是關鍵,能度過今晚,後續希望就大很多,但是……你們要有心理準備,今晚就是鬼門關。”
醫生說完,疲憊地點了點頭,便轉身離開了。
很快,病房門再次打開,護士推著病床疾步而出。
鄧慧嫻靜靜地躺在上麵,麵無血色,雙眼緊閉,身上插滿了各種各樣的管子和線纜,連接著身旁冰冷的儀器。
她毫無生氣地被推著,迅速轉向icu的方向。
薑清清的目光死死黏在媽媽臉上,淚水終於掙脫控製,無聲地洶湧而出,滾落臉頰。
幾人本能地跟上,卻隻能被迫止步於那扇厚重的icu大門前,眼睜睜看著它再次冰冷地合攏,徹底隔絕內外。
濃重的消毒水氣味彌漫在空氣裡,冰冷而刺鼻。
薑清清抱著孩子,沿著冰冷的牆壁無力地滑落,跌坐在長廊的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