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銳的鈴聲撕裂山林寂靜,一遍遍撞擊薑清清的耳膜,也撞在她瀕臨崩潰的神經上。
屏幕閃爍的名字——顧言。
此刻卻像一個裹著蜜糖的陷阱,一個巨大的問號。
接?還是不接?
薑清清沒有說話,隻將手機緊緊貼在耳邊,屏住了呼吸。
電話接通,那頭也是短暫的沉默,似乎沒料到她會接。
隨即,顧言低沉急促的聲音傳來,背景帶著輕微風聲,像在快速移動:
“清清?你現在在哪?”
他聲音裡帶著不容錯辨的焦灼,甚至有一絲……怒氣?
薑清清心臟被這熟悉語調刺了一下,但立刻被更深的寒意覆蓋。
她咬緊下唇,強迫自己冷靜,聲音乾澀警惕:
“我在哪裡,跟你有什麼關係?”
“薑清清!”他語氣陡然加重,幾乎是低吼:“彆任性!告訴我具體位置!一個人跑去那種地方,你知道有多危險嗎?!”
擔憂聽起來那麼真實。
若是以前,她或許會軟化。
但現在,每一個字都像精心排練的表演,充滿諷刺。
危險?最大的危險,或許正來自電話對麵的他!
一股混合恐懼、背叛和憤怒的情緒衝上頭頂,讓薑清清失去最後冷靜。
她對著電話口不擇言地低喊:
“危險?什麼危險?是跟蹤我父親的危險?還是被你蒙在鼓裡像傻子一樣玩弄的危險?!顧言,你告訴我,我為什麼要相信你?我憑什麼相信你?!誰知道你會不會參與其中?!誰知道你現在打電話來,是不是想確認我有沒有發現你的秘密?!”
電話那端,顧言的聲音戛然而止。
所有急促質問、擔憂怒火,仿佛被一瞬間抽空。
死一樣的沉默通過電波蔓延,沉重得令人窒息。
隻有細微電流聲,證明通話尚未中斷。
顧言沉默了。
沒有立刻反駁,沒有震驚,沒有被她無端指責的憤怒……
這沉默,像一隻無形的手,死死攥住薑清清的心臟,幾乎讓她無法呼吸。
薑清清寧願他暴怒斥責她胡說八道,寧願他立刻否認一切……
可他偏偏,沉默了。
就在她被這可怕沉默壓得幾乎崩潰時,顧言的聲音再次傳來,卻完全變了一個調子。
之前所有焦急怒氣消失殆儘,隻剩下一種極致冰冷,和一種難以形容的……疲憊沙啞。
“你……知道了什麼?”
顧言問,聲音低得幾乎聽不清。
“我知道了什麼?”薑清清哽咽著,聲音破碎卻帶著淬毒般的恨意:“我知道了我父親失蹤前被一輛黑色越野車跟蹤,我知道了那車上有一個該死的鳥類ogo,我知道了那個ogo和你書房裡那枚寶貝袖扣上的圖案一模一樣,顧言,你告訴我,那家黑水國際到底是什麼?你和他們什麼關係?我爸爸的失蹤到底和你有沒有關係?!”
麵對她連珠炮似、帶著哭腔的質問,顧言在電話那頭,再次陷入令人心死的沉默。
幾秒後,他才開口,聲音裡帶著一種她從未聽過的艱澀:
“清清,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聽我說,那裡現在很危險,立刻離開,回酒店去,等我過來,我會……”
“等你過來?”薑清清尖聲打斷他,淚水模糊視線:“等你過來做什麼?把我也控製起來?還是像對付我爸爸一樣讓我消失?顧言,我告訴你,休想!我不會再相信你一個字!我就算死在這裡,也不會再等你!”
“薑清清!”顧言聲音猛地拔高:“立刻給我回來,你不能……你不能總是這樣不顧後果地往前衝,你就不能……偶爾相信我一次嗎?!”
他尾音裡,竟然帶上了一絲難以察覺的……哀求?
但薑清清已被憤怒恐懼衝昏頭腦,捕捉不到那一絲異常,隻覺得他話語充滿控製虛偽。
“相信你?就像相信你那枚朋友所贈的袖扣一樣?”她冷笑著,語氣刻薄至極:“顧言,我們完了,從你最開始把我推走,自己選擇江晚怡的那一刻起,就完了,我的事,不用你管!”
說完,她幾乎耗儘全身力氣,想要掛斷這通令人窒息的電話。
“等等!”
顧言急忙的吼出聲,仿佛預感到她的動作。
他深吸一口氣,聲音因急促而有些顫抖,那層冰冷偽裝似乎終於裂開一道縫隙,露出其下深藏的、壓抑太久的情感恐慌。
“清清……彆掛!求你……彆一個人去冒險……”他聲音沙啞得厲害:“你就不能……像十六年前,試著再依賴我一次嗎?”
十六年前?
薑清清準備按下掛斷鍵的手指猛地頓住,整個人如遭雷擊,瞬間僵在原地。
心跳驟停了一下。
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顧言。”她聲音不受控製地發抖,帶著難以置信的驚疑:“你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十六年前……什麼十六年前?”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隻有顧言沉重呼吸聲傳來。
“清清,我都是為了你好,你現在先回酒店好嗎?”他聲音恢複了些冷靜,卻更顯疲憊:“伯父那邊我已經派人去查了,有消息我會第一時間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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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我好?嗬……”薑清清笑聲淒涼,帶著淚意:“顧言,你總是這樣!什麼事情都要瞞著我,自作主張!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麼人?一個需要你全方位保護的瓷娃娃,還是一個根本沒資格知道真相的傻瓜?!”
她喘著氣,心痛得無以複加。
“我現在隻求你一件事,如果……如果我出了什麼意外,照顧好晴悅,她不能再失去親人了!”
說完,不等顧言任何回應,她猛地按下了掛斷鍵。
世界瞬間安靜了。
隻剩下山林呼嘯風聲,和她自己劇烈心跳。
薑清清靠著粗糙樹乾,大口喘息,眼淚終於決堤般湧出。
但僅僅幾秒,她便用力抹去眼淚,深吸一口冰冷空氣,看向不遠處更加茂密幽深的森林,眼裡隻剩下破釜沉舟的堅定。
她薑清清,這一次,誰都不靠!
爸爸,等著我!
山路越發陡峭難行,周圍樹木遮天蔽日,即使天色尚早,林子裡也昏暗得如同傍晚。
薑清清一邊艱難跋涉,一邊徒勞呼喊:
“爸爸!爸爸!有人嗎——?”
回應她的,隻有山穀空洞回音和偶爾驚起飛鳥撲棱的聲音。
不知走了多久,腿像灌了鉛般沉重。
迎麵碰上一位背著柴火、匆匆下山的老農。
老農皮膚黝黑,滿臉皺紋,看到獨自一人、狼狽不堪的薑清清,顯得十分驚訝。
“女娃娃,你怎麼還往山上去哩?”老農停下腳步,操著濃重口音,焦急著勸著:“快莫往上走了!瞅瞅這天色,烏沉沉的,悶得很,馬上要有大暴雨嘍!這山裡的暴雨嚇人得很,路滑得很,搞不好還有山洪塌方,危險著咧!快跟俺一起下山去吧!”
薑清心裡一緊,抬頭望天,果然發現不知何時天色已徹底陰沉,烏雲低垂,空氣悶熱得讓人喘不過氣,山雨欲來氣息無比濃重。
她感激地對老農笑了笑,聲音因之前呼喊而沙啞:
“謝謝您大叔,我……我再找找就回去,請問您前天下午,有沒有在這附近見過一個大概這麼高,穿著灰色夾克,看起來五十多歲的男人?”
她比畫著父親身高衣著。
老農皺著眉頭努力回想,最後還是搖頭:
“俺沒注意到嘞,這地界平時沒啥人來,更彆說前天天氣也不太好,女娃娃,聽句勸,趕緊下山吧,天黑了又下暴雨,可真要了命哩!”
薑清清謝過老農好意,卻依然固執搖頭:
“我再往前找找看,找不到我就回去,謝謝您!”
老農見她態度堅決,歎了口氣,搖搖頭背著柴火快步下山去了。
薑清清望著老農遠去背影,又看了看陰沉可怖天空,內心掙紮萬分。
父親線索近在眼前,或許望鄉台就在前方不遠處……
她咬了咬牙,繼續向上攀登。
時間一點點流逝,天色以肉眼可見速度迅速變暗,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迅速暈染開來。
山林裡光線變得極其微弱,幾乎看不清腳下路。
“爸爸!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