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清清已經習慣了這樣平靜而滿足的日子。
每天接送女兒悅悅上幼兒園,成了她雷打不動的幸福儀式。
尤其是下午,迎著暖融融的夕陽,站在幼兒園門口,看著那個紮著羊角辮的小身影蹦蹦跳跳朝自己奔來。
那一刻,一整天的疲憊仿佛都被治愈了。
這天下午,天空湛藍得像水洗過一樣,陽光灑在身上格外舒服。
幼兒園門口早已聚滿了等待的家長,三三兩兩聊著天,孩子們嘰嘰喳喳的聲音像跳躍的音符,充滿了生氣。
“叮鈴鈴——”
放學的鈴聲清脆響起,如同一道歡樂的指令。
幾乎就在鈴聲落下的同時,一個熟悉的小小身影像顆小炮彈似的衝了出來,直撲進薑清清懷裡,撞得她微微後退半步,心裡卻被滿滿的幸福感填滿。
“媽媽,媽媽!”悅悅興奮地舉起手裡一張畫:“你看!老師今天誇我畫得最好啦!”
畫上是三個手拉手的簡筆小人,塗色大膽又鮮豔,天空是紫色的,太陽是綠色的,充滿了孩童不拘一格的想象和純粹的快樂。
中間那個小人穿著裙子,顯然是她自己,兩邊是兩個大人,一個是長頭發的媽媽,一個是短頭發的爸爸。
薑清清的心柔軟得一塌糊塗,她笑著彎下腰,親了親女兒帶著奶香的額頭,由衷地讚美:
“哇,畫得真棒!我們悅悅是小畫家了!”
她自然地牽起那隻軟軟暖暖的小手,輕聲說:
“走,我們回家,爸爸剛才發信息說,今天公司事情順利,會早點回來陪我們吃飯哦!”
“好耶,太棒了!”悅悅高興地跳了一下:“我想吃爸爸做的可樂雞翅,媽媽,我們讓爸爸做好不好?”
“好,當然好。”
薑清清寵溺的答應著。
母女倆手牽著手,沿著熟悉的林蔭道慢慢往家走。
夕陽將她們的影子拉得很長,交織在一起。
悅悅像隻快樂的小麻雀,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媽媽,今天小宇在滑滑梯那裡摔了一跤,哭得好大聲哦,老師都去哄他了……還有王老師,今天穿了一條有好多星星的裙子,閃閃的,可漂亮了。”
薑清清含笑聽著,時不時應一句:
“是嗎?”
“然後呢?”
她的心頭被這些瑣碎的溫暖塞得滿滿的。
然而,就在她們即將拐進小區旁邊那條安靜的岔路時,薑清清臉上的笑意突然僵住了。
一種難以言喻的、源自靈魂深處的警覺,讓她全身的汗毛幾乎都豎了起來。
她眼角的餘光敏銳地捕捉到——路邊那棵高大梧桐樹的陰影下,站著一個身影。
高大,挺拔,卻與周圍溫馨的氛圍格格不入。
他穿著一件不合時宜的黑色風衣,帽簷壓得很低,臉上胡茬淩亂,整個人透著一股落魄與憔悴。
可薑清清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
是雅汐。
那個曾經掌控她生死,將她卷入無邊黑暗,又在她生命中留下複雜糾葛的男人。
一瞬間,薑清清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隨即又瘋狂地倒流回心臟,讓她的耳膜嗡嗡作響。
他怎麼在這裡?他不是應該在萬裡之外的蘇黎世嗎?
或者,在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繼續他那遊走在灰色地帶的事業?
他怎麼會找到這裡來?他想做什麼?!是報複?是不甘?還是……
無數的疑問和極致的恐懼讓薑清清僵在了原地,臉色刹那間變得慘白,毫無血色。
她握著悅悅的手不自覺地收緊,力道大得讓女兒吃痛地輕哼了一聲。
“媽媽?”
悅悅茫然的抬頭,不解地看著媽媽突然變化的臉色。
但這聲輕喚驚醒了薑清清。
保護女兒的本能壓倒了一切。
她幾乎是條件反射地,猛地將悅悅拉到自己身後,用自己單薄的身體嚴嚴實實地護住女兒。
薑清清這突如其來的劇烈反應和瞬間失血的臉色,顯然引起了雅汐的注意。
他原本低垂的頭緩緩抬起,帽簷下,那雙眼睛精準地鎖定了她。
那目光複雜得令人心驚——充滿了長途奔波的疲憊,深不見底的陰鬱,甚至……還夾雜著一絲近乎貪婪的審視,仿佛要將她此刻驚懼卻依舊鮮活的模樣,深深地刻進骨子裡。
這種目光,薑清清太熟悉了,在過去那些被監控的日子裡,她時常能感受到這種無聲的、帶著占有欲的注視。
“媽媽?”
悅悅被媽媽異常的緊張和力道嚇到了,小手緊緊抓著她的衣角,怯生生地從小聲問:
“你怎麼了?那個叔叔是誰呀?他為什麼一直看著我們?”
薑清清沒有立刻回答女兒。
她不能慌,絕對不能慌,悅悅在這裡,她必須保護孩子,更不能讓她陷入危險。
雅汐是個極度危險且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他的出現本身就意味著巨大的不確定性。
薑清清憑借著肌肉記憶,她迅速按下了那個設置為快捷鍵的號碼——顧言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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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幾乎是秒接。
“清清?”
顧言溫柔的聲音從聽筒裡傳來,帶著一絲日常的暖意和些許疑惑。
這個時間她通常剛接到悅悅,正在回家的路上。
聽到他聲音的那一刻,薑清清緊繃的神經仿佛被輕輕觸碰了一下,酸澀和委屈差點決堤。
但她極力克製著,聲音卻不受控製地帶上了一絲顫抖和急促:
“顧言!我……我在小區旁邊那個岔路口,就是有棵大梧桐樹的路口……雅、雅汐!他在這裡!他找到我們了!”
電話那頭明顯傳來倒吸一口冷氣的聲音,呼吸一窒。
隨即,顧言的聲音瞬間變得無比冷靜:
“站在原地,彆動!保護好你自己和悅悅!我馬上到!電話保持暢通,彆掛!”
“嗯,好!”
薑清清緊緊攥著手機,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她將悅悅完全擋在身後,警惕地、一眨不眨地盯著不遠處的雅汐,全身每一個細胞都進入了戒備狀態。
雅汐顯然看到了她撥電話的動作,也猜到了她在向誰求救。
但他並沒有立刻離開,反而緩緩地、一步步地朝她走了過來。
隨著距離拉近,薑清清能更清楚地看到他那雙眼睛布滿了血絲,裡麵翻湧著一種近乎絕望的偏執。
雅汐在距離她三五步遠的地方停下。
這個距離,對於陌生人而言已經過於接近,讓薑清清感到極度不安和威脅。
她護著女兒,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後背幾乎要抵住路邊的圍牆。
雅汐的目光掠過她全然的戒備,最後落在她因緊張而微微起伏的胸口,以及無名指上那枚在夕陽下閃爍著堅定光芒的鑽戒上。
他的眼神驟然一暗,像是被那光芒狠狠刺痛。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空氣中蔓延了幾秒。
雅汐終於開口,聲音沙啞的厲害,帶著一種近乎歎息的語調:
“你……過得還好嗎?”
這個問題,在此情此景下,顯得無比突兀、怪異,甚至帶著幾分諷刺。
薑清清緊緊蹙著眉頭,抿緊已經失去血色的嘴唇,沒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