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心中一片悲涼。
這話,他們自己都不信。
還攻破王府?拿什麼攻?拿餓得發軟的腿,還是拿見了那“雷公炮”就打顫的手?
……
燕王府,演武場。
氣氛與府外截然相反。
肉湯的香氣濃鬱得化不開,新出爐的白麵饅頭堆成了小山。
吳能帶回來的二十名弟兄,正被一群人圍在中間,唾沫橫飛地講述著昨夜的“豐功偉績”。
“你們是沒瞧見!吳能老大那一下,‘噗’的一聲,刀子進去,連個響兒都沒有!”
“還有李四哥!那叫一個猛!拎著那‘火龍槍’當棍子使,‘砰’‘砰’兩下,兩個腦袋就跟西瓜一樣開了瓢!”
“最過癮的還是放火!那火燒起來,‘轟’的一下,比他娘的過年放的煙花還亮堂!”
士兵們聽得如癡如醉,不時發出一陣陣驚歎和羨慕的怪叫。他們看向吳能和李四的眼神,已經充滿了崇拜。
李四很享受這種目光,他挺著胸膛,嘴角壓抑不住地上揚,感覺渾身的骨頭都輕了二兩。
蕭戰沒有打斷這場小型的“慶功會”。
他需要這種英雄崇拜,需要讓這群士兵明白,跟著他,不僅有肉吃,有酒喝,還能獲得他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榮耀。
直到所有人都吃飽喝足,他才拍了拍手,示意眾人安靜。
“昨晚,我們燒了秦蒼的廚房。”蕭戰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現在,那條餓瘋了的狗,很快就要進城,找那些肥得流油的大戶人家搖尾巴要飯吃了。”
眾人發出一陣哄笑。
“世子,那咱們怎麼辦?要不要派人去城裡,把那些糧食搶過來?”王霸甕聲甕氣地問。
“搶?”蕭戰笑了,“我們是王府,是燕州的主人,拿自己的東西,需要用搶嗎?”
他轉身,目光落在了那個從早上開始就一直處於茫然狀態的張狗蛋身上。
張狗蛋一個激靈,手裡的半個饅頭差點掉在地上。
“張英雄。”
“在……在!世子爺!”張狗蛋趕緊把饅頭塞進嘴裡,含糊不清地應道。
“給你一個新任務。”蕭戰的笑容,讓李四都感覺後背有點發涼,“今天,你不叫張狗蛋,也不叫張英雄。”
“你,叫燕王府巡查使。”
“啊?”張狗蛋的腦子徹底宕機。
“王霸!”
“在!”
“去府庫,把父王那套最氣派的,孔雀羽的錦袍拿出來!再把我那頂白玉冠也取來!”蕭戰吩咐道,“給咱們的張巡查使,換上!”
他又指了指李四和吳能:“你們兩個,還有昨晚出征的弟兄,換上咱們燕王府的儀仗親衛服,盔甲擦亮點,腰刀掛正點。然後,抬一頂八抬大轎!”
“你們今天的任務,就是抬著咱們的張巡查使,去城裡,逛街。”
整個演武場,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用一種看傻子般的眼神看著蕭戰,又用一種極度同情的眼神看著張狗蛋。
這他媽的……又是什麼新玩法?
抬著一個胖子去逛街?還穿王爺的衣服?
李四的臉皮抽搐著,他感覺這位世子爺的腦子,可能真的跟正常人不太一樣。
張狗蛋已經快哭了:“世……世子爺,逛……逛街?這……這也是任務?”
“當然。”蕭戰一臉嚴肅,“而且是天大的任務。”
他湊到張狗蛋耳邊,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秦蒼會派人去跟那些世家要糧,你說,那些老狐狸,是願意把糧食給一條前途未卜的餓狗,還是願意獻給能保護他們,並且已經證明了自己實力的,燕州城真正的新主人?”
“你的任務,不是去要飯。你是去告訴他們,我蕭戰,來了。”
“你什麼都不用說,什麼都不用做。你隻需要坐在轎子裡,挺著你這身肥肉,讓他們看看,跟著我蕭戰,能過上什麼樣的好日子。”
“你,就是我燕王府的臉麵,是我給全燕州畫的一張大餅。懂了嗎?”
張狗蛋似懂非懂,但“臉麵”和“大餅”這兩個詞,讓他那顆自卑到泥地裡的心,莫名地挺了一下。
……
半個時辰後,燕州城的大街上,出現了無比詭異的一幕。
一支由二十名身材魁梧、盔明甲亮的“王府親衛”組成的儀仗隊,正護送著一頂奢華的八抬大轎,不緊不慢地招搖過市。
為首的,正是吳能和李四。
吳能麵無表情,眼神銳利如鷹,掃視著街道兩側。
李四則是一臉的不爽加彆扭,他寧可去跟龍驤衛拚命,也不想乾這種跟戲班子一樣的活兒。
路上的行人紛紛避讓,伸長了脖子,好奇地打量著這支隊伍。
“這是……燕王府的儀仗?”
“天呐,那不是龍驤衛把王府圍了嗎?怎麼還敢出來?”
“快看轎子!我的乖乖,那是王爺才能坐的八抬大轎啊!”
議論聲中,轎子的窗簾被風吹開了一角。
人們隻看到一個穿著華貴錦袍的胖子,頭戴玉冠,正襟危坐,臉上沒什麼表情,但那身富態,那股安逸勁兒,隔著八丈遠都能聞到。
這支隊伍沒有目的地,就是繞著城裡最繁華的幾條主街,慢悠悠地走。
他們從張府門口路過,又在李家的大門前徘徊,最後,甚至停在了燕州首富錢員外的府邸對麵。
與此同時。
秦蒼派出的“借糧”使者,正挨家挨戶地吃著閉門羹。
張府。
“哎呀,真是不巧,秦將軍的使者大人。不是我們不借,實在是……地主家也沒有餘糧啊!您看,府上上下幾百口人,都等著開飯呢……”
李家。
“什麼?借糧?軍國大事,我等草民怎敢摻和。您還是請回吧。”
錢府。
錢員外更是直接,連門都沒開,隻讓管家遞出來一句話:“我家老爺偶感風寒,不見客。”
使者氣得臉色鐵青,卻又無可奈何。
他剛想發作,就聽見外麵傳來一陣喧嘩。
他走到門口,透過門縫往外一看,正好看到了那頂招搖過市的王府大轎,以及轎子裡那個白白胖胖的身影。
使者的心,瞬間涼了半截。
他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