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禹在實驗室裡泡了整整一個下午,屏幕上的數據被梳理得條理分明,複雜的圖表也逐一歸位。
一切都很順利。
這一點,從李老師對著他整理好的分析報告,難得地微微頷首,甚至提筆在記錄本上快速補充著什麼時,那舒展的眉頭和專注中透出的一絲滿意就足以說明。
“行了”,李老師放下筆,目光終於從數據上移開,投向依舊坐在電腦前的夏禹,語氣帶著工作告一段落的鬆弛,“晚飯好好吃,吃完就不用再跑回來了”。
她頓了頓,像是才想起住宿安排,補充道,“宿舍那邊...雖然空著五個床位,就你一個人住,應該沒問題吧”?
她問得隨意,但眼神裡帶著點對學生獨立能力的確認。
夏禹自然沒什麼問題。六人間當單人間住,對他來說反而是便利。
“沒問題,李老師”。
他利落地保存好最後一份文檔,關閉電腦。
“嗯”,李老師應了一聲,瞥了一眼腕表,目光重新落回夏禹身上時,語氣已恢複了慣常的平穩,帶著師長特有的叮囑。
“作息還是按咱們四中的規矩來。晚上的話..”她特意停頓了一下,帶著點強調,“最遲九點之前,必須回到宿舍。彆在外麵晃蕩太晚”。
她當然清楚夏禹“晃蕩”的原因大概率指向誰。
隻是這孩子一貫的沉穩可靠和出色的成績擺在那裡,從淮州到京城,夏禹遇到的幾位老師似乎都默契地選擇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要不耽誤正事,不逾矩,這點少年人的心思,倒也成了無傷大雅的事情。
“知道了,謝謝李老師”。夏禹認真地點了點頭,表示記下。他垂眸瞥了眼電腦右下角的時間,數字清晰地顯示——距離下課鈴響已經過去半個多小時了。教學樓此刻想必人去樓空,喧囂早已轉移到了食堂和宿舍區。
他中午隻是把行李箱匆匆提進了宿舍樓那個臨時的空房間,連箱子拉鏈都沒拉開。不過夏禹對睡覺環境向來不挑剔,有張能躺的床鋪足矣。
他起身,利落地將麵前實驗台上的草稿紙碼齊,鍵盤鼠標歸位,再將椅子穩穩地推回桌下。
“那我先走了,李老師”。夏禹拎起搭在椅背上的那件略顯臃腫的黑色羽絨服外套。
“去吧”,李老師揮揮手,注意力已經重新聚焦在實驗記錄本上。
就在夏禹轉身的瞬間,她像是忽然想起什麼,頭也沒抬地補充了一句,“哦對了,下次來實驗室,就彆穿這種淺色、尤其是煙粉色的羊毛衫了”。
她頓了頓,筆尖在紙上點了點,“好看是好看,明天可是要上手做實驗的。試劑、灰塵什麼的沾上去,你這件衣服基本就毀了。洗都洗不乾淨。”
夏禹腳步微頓,了然地點點頭。難怪今天下午李老師隻讓他負責數據處理和記錄,沒安排他靠近實驗台,原來原因在這兒。
他轉身走出實驗室,輕輕帶上門。走廊裡果然安靜了許多,白熾燈的光線顯得有些清冷。
剛走出幾步,視線儘頭,那熟悉的身影便映入眼簾——顧雪背著書包,正安靜地靠在走廊窗邊的牆壁上等著他,暖黃的夕照透過走廊,在她身上勾勒出柔和的光暈。
看到夏禹出來,她嘴角立刻漾起笑意,腳步輕快地迎了上來。
“回家吃”?夏禹很自然地伸出手,習慣性地想要接過她肩上的書包。
“嗯..”顧雪卻微微一側身,靈巧地避開了他的手,小手主動摸上他的手。
臉上笑容不變,帶著點小小的狡黠和分享秘密的意味,“咱媽今晚可是已經下班到家了哦”!
她特意強調了“咱媽”,很明顯是中午時的話題。
“要不要順路買點菜回去”?夏禹捏了捏對方的小手,提議道。
“可以呀”,顧雪笑眯眯地點頭,拍了拍自己書包,“真不用你背,不重的。倒是你...”
她目光掃過夏禹手上搭著的羽絨服和他隨身的小包,“你的小包要不要塞我書包裡?減輕點負擔”?
夏禹搖搖頭表示不用。他剛伸手要去拉羽絨服的拉鏈,顧雪的目光卻落在他裡麵那件煙粉色的開衫上。
“這就是...夭夭給你挑的”?她故意拖長了語調。
“...嗯”,夏禹拉鏈的動作頓住,無奈地應了一聲,語氣裡是縱容也是認命,“那丫頭,非逼著我今天穿過來給你‘過目’”。
顧雪愣了愣,仿佛能想象到謝夭夭在淮州翹首以盼等著反饋的小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