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禹無聲地歎了口氣,轉過身,目光落在沙發上那個卸去了所有盔甲、顯得格外脆弱的女人身上。
此刻的唐婉容,不再是那個叱吒風雲的商界女王,隻是一個被悔恨與失而複得的巨大衝擊弄得筋疲力儘的母親。
“現在”,夏禹決定打破這沉重的寂靜,聲音溫和卻帶著不容錯辨的務實,“我得回去聽清淺姐和我算賬了”。
他語氣裡帶著點自嘲的輕鬆,卻轉移了話題的重心,也給唐婉容一個喘息的空間。
“麻煩小夏你...多照顧照顧她”,唐婉容的聲音依舊嘶啞,帶著濃重的鼻音,她慢慢平複著呼吸,試圖找回往日的姿態,下意識地又想去抓那根名為“資源”的稻草,“如果有任何需要支出的地方...”
“唐姨”,夏禹輕聲打斷,聲音不高,卻異常清晰,帶著一種溫和但不容置疑的界限感,“這是我和清淺姐之間的事情”。
他頓了頓,目光平靜地迎上唐婉容略顯錯愕的眼神,“而您和清淺姐之間的事情,那才算作...您的支出範圍”。
這句話像一把精準的尺子,清晰地丈量出責任與情分的邊界。他拒絕用金錢來量化他對唐清淺的關心,也提醒唐婉容,真正需要她“支付”的是修複母女關係的努力和代價,而非外物。
唐婉容微微一怔,隨即沉默下來,眼中掠過一絲了然,也有被點破的複雜。
她看著夏禹挺拔的背影已轉向門口,像是終於下定了某種決心,在他即將拉開門的那一刻,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地追了一句:
“清源建材在嚴州的所有資源,你都可以調用。我會立刻下發通知”。
夏禹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仿佛隻是聽到了一句尋常的天氣播報。他握住冰涼的黃銅門把手,隻留下一個沉穩的側影和一句聽不出情緒的回應:“謝謝唐姨。必要時,我會利用”。
話音落下的瞬間,厚重的實木門被輕輕帶上,發出“哢噠”一聲輕響,如同一個休止符,徹底隔絕了門內那片彌漫著淚水、茶漬和破碎情緒的戰場。
門內,是那個剛剛經曆了一場情感風暴、需要獨自舔舐傷口的母親;門外,是走向另一場情感清算的斡旋者。
剛下到一樓大廳,凜冽的夜風便裹挾著寒意撲麵而來。夏禹裹緊外套,目光掃過街道,一輛線條流暢的黑色英菲尼迪靜靜地泊在路燈昏黃的光暈下。
他仰頭望了一眼唐婉容辦公室所在的樓層方向,深邃的眼中掠過一絲複雜的情緒,最終化為一聲幾不可聞的輕歎。
“大哥”,夏禹拉開車門坐進副駕,對駕駛座上那位沉默寡言、有過一麵之緣的司機微微頷首,語氣帶著一絲無奈的疲憊,“走吧”。
唐婉容的善意信號,他必須接下。哪怕這舉動本身,就可能成為唐清淺心中新的芥蒂。
車內暖氣開得十足,隔絕了窗外深冬的嚴寒。引擎低鳴著駛入夜色,車廂內一片寂靜。
司機如同精密儀器般恪守指令,目不斜視,隻在夏禹偶爾發問時,有問必答。
車子最終滑入一個環境清幽的高檔小區,小區的抬杆徑直升起。穩穩停在姐妹倆所住的公寓樓下。
夏禹再次道謝,推門下車。刺骨的寒意瞬間將他包裹,激得他精神一振。
他站在那扇熟悉的深色防盜門前,樓道裡冰冷的空氣似乎都凝固了。抬手,指節輕叩門鈴。
幾乎是門鈴剛響起的瞬間,門內就傳來一陣由遠及近、略顯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一個元氣滿滿、帶著點誇張驚喜的聲音:
“來啦來啦!誰呀”?
門“哢噠”一聲被拉開,暖融融的光線和柳熙然那張洋溢著純粹笑容的臉龐一同湧了出來。她穿著毛茸茸的居家服,頭發隨意地挽著,眼睛裡閃爍著毫不掩飾的喜悅光芒。
“夏禹呀”!她聲音清脆響亮,帶著點俏皮的明知故問,“稀客稀客!大駕光臨,有何貴乾呀”?
柳熙然身體微微前傾,雙手背在身後,歪著頭,眼神裡充滿了促狹的笑意。
“熙然姐,沒事咱不用做這個動作的..”夏禹輕咳一聲,“咱..不適合”。
柳熙然順著他的目光,俏臉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