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中的圖書館相當安靜,除了偶爾過來看眼的顧雪,平日裡幾乎尋不到第二個人影,靜得隻能聽見窗外樹葉的摩挲和自己的呼吸。
日頭漸漸西斜,金色的光線慵懶地透過高大的窗戶,在地板上投下長長的、溫暖的光斑。夏禹獨自坐在靠窗的位置,麵前攤開著教輔書和寫滿演算過程的草稿紙。
他一手托著腮,手裡拿著本雜誌——好不容易在圖書館翻到一本《瘋狂閱讀》,權當是打發時間。
“吱呀——”一聲輕微的門軸轉動聲打破了這片寧靜。
按照某些校園故事的設定,此刻推門而入的,或許會是一個陌生而美好的身影,開啟一段夢幻的邂逅。
但現實是,圖書館的入口處先是幾排高大的書架,來人需要繞過這兩排沉默的“守衛”,才能看到後麵那個小小的、可憐的閱覽區,以及區內唯一的那個人。
腳步聲很輕,帶著熟悉的節奏。
夏禹若有所感,抬起頭,恰好看見顧雪繞過最後一個書架,出現在他的視野裡。她穿著乾淨的校服,臉上帶著淺淺的、像是偷溜成功的小小得意。
“放學了?”夏禹有些意外地看了眼窗外尚早的天色。
“體育課,”顧雪笑眯眯地走近,很自然地將手裡的茶杯放在他手邊,“自由活動,沒事做,就過來看看你。”
她在夏禹身旁的椅子坐下,目光落在他麵前那寫得密密麻麻的草稿紙上,無聲地見證著他這一下午的專注與投入。
“這麼努力啊?”她歪了歪頭,語氣裡帶著一絲揶揄。
夏禹筆尖未停,隻是側過頭看她,眼底漾開溫和的笑意:“不努力怎麼攢彩禮?”
他頓了頓,聲音壓低了些,帶著戲謔,“鄭姨雖然說一分不要,但我還真能一分不給?”
這話太過直白,顧雪的臉“唰”地一下就紅了,像染上了天邊的晚霞。
她羞赧地拿起夏禹手邊的一本教材,假裝翻看,下巴卻輕輕地擱在了冰涼的桌麵上,緊挨著他的手臂,小聲嘟囔著轉移話題:“你們...都學這麼快了嗎?”
“也不嫌臟..”夏禹不由得開口說道。
“你肯定擦了。”顧雪話裡是全然的信任,和對他的了解。
“恭喜你,顧同學,你賭對了,”感受到她靠近帶來的細微動靜和淡淡清香,夏禹說話的語氣不自覺地放慢了些。“至於學習進度..應該是我個人快了點,”
他解釋道,“畢竟不需要跟著老師的節奏去評講試卷什麼的。”
顧雪“哦”了一聲,沒再說話,隻是安靜地趴在那裡,翻動著他的教材,看著他流暢的字跡。陽光將兩人的影子投在桌麵上,靠得很近。
“我帶了水,要喝嗎?”顧雪忽然想起什麼,示意自己帶來的保溫杯。
夏禹接過,擰開杯蓋,一股熱氣撲麵而來,燙得他下意識地吸了口氣。
顧雪看著他略顯狼狽的模樣,忍不住輕笑:“剛才下樓上課前剛倒的,想著你可能會渴。”
夏禹無奈地搖搖頭,將冒著白氣的熱水倒入杯蓋,任由它在空氣中慢慢散去溫度。嫋嫋上升的水汽在陽光中打著旋,讓這片安靜的空間更添幾分寧謐。
“對了,”顧雪依舊保持著趴著的姿勢,隻是側過臉來看他,睫毛在陽光下根根分明,“媽媽說下午去商場的事...”
“嗯,一會兒我先去接熙然姐,”夏禹很自然地接話,也側過頭與她對視,“然後我們在校門口等你?你還有一節課吧?”
“最後一節數學。”顧雪點點頭。聽著他如此自然地報備行程,說到要去接柳熙然,她發現自己心裡竟奇異地平靜,生不起什麼波瀾。
她自己,柳熙然,謝夭夭,唐清淺...不知從何時起,她們就這樣自然而然地環繞在夏禹身邊。
稍微閉眼就能清晰地勾勒出她們日常的模樣:柳熙然大大咧咧地窩在沙發裡占據最大空間;謝夭夭安靜地伏在餐桌一角寫作業;唐清淺優雅地交疊著雙腿,坐在單人沙發裡看書或刷手機。
而她自己呢?不是在夭夭身邊陪著看書,就是被活力過剩的柳熙然枕著腿,動彈不得。
這是一年半來太過日常的相處,是深度交融進彼此生活的熟悉。
尤其是在京城的這近一個月,與柳熙然朝夕相處,她才更深刻地體會到,在那看似沒心沒肺的活潑之下,蘊藏著多麼感染人、多麼讓人心生歡喜的磅礴活力。
“還是說...我進學校來接你?”見她許久不語,夏禹又輕聲詢問。
“唉...”顧雪極輕地歎了口氣,帶著幾分無奈的縱容看向他,“等我出來就好。這點路,還是省些力氣留給晚上逛街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