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紀五十三,從公元194年甲戌年)到公元195年乙亥年),一共二年。
興平元年公元194年,甲戌年)
春天,正月辛酉日,朝廷大赦天下。
甲子日,皇帝舉行加冠禮,正式成年。
二月戊寅日,有關官員上奏請求冊立皇後。皇帝下詔說:“我母親的墓地都還沒選好,我怎麼忍心談論挑選後宮之事呢!”壬午日,三公上奏請求改葬皇帝的母親王夫人,追尊她為靈懷皇後。
陶謙向田楷求救,田楷就和平原相劉備一起去救援。劉備自己本來有幾千士兵,陶謙又給了他四千丹陽兵,劉備於是離開田楷,歸附了陶謙。陶謙上表推薦劉備為豫州刺史,讓他駐紮在小沛。這時候曹操的軍隊糧食也吃完了,就帶兵回去了。
馬騰向李傕提了些私人要求,沒得到滿足,就很生氣,打算起兵攻打李傕。皇帝派使者去調解,馬騰不聽。韓遂帶著人來勸馬騰和李傕和解,可沒過多久,韓遂又和馬騰聯合起來了。諫議大夫種邵、侍中馬宇、左中郎將劉範商量,想讓馬騰偷襲長安,他們在城裡做內應,好殺掉李傕等人。壬申日,馬騰、韓遂帶兵駐紮在長平觀。結果種邵等人的計劃泄露了,他們隻好逃到槐裡。李傕派樊稠、郭汜以及自己哥哥的兒子李利去攻打馬騰、韓遂,馬騰、韓遂戰敗逃走,退回涼州。李傕的軍隊又去攻打槐裡,種邵等人都死了。庚申日,朝廷下詔赦免馬騰等人。夏天,四月,任命馬騰為安狄將軍,韓遂為安降將軍。
曹操讓司馬荀彧、壽張縣令程昱守衛鄄城,自己又去攻打陶謙,一路打到琅邪、東海,所經過的地方都被破壞得很慘。回來的時候,在郯縣東邊又打敗了劉備。陶謙很害怕,想逃回丹陽。正好這時候陳留太守張邈背叛曹操,迎接呂布,曹操隻好帶兵回去。
當初,張邈年輕的時候,喜歡行俠仗義,袁紹和曹操都跟他關係很好。後來袁紹當了盟主,變得很驕傲,張邈就嚴肅地批評了袁紹,袁紹很生氣,讓曹操殺了張邈。曹操沒答應,說:“孟卓張邈字孟卓)是我的好朋友,對錯都應該包容他。如今天下還沒平定,怎麼能自相殘殺呢!”曹操之前去攻打陶謙的時候,抱著必死的決心,還叮囑家人說:“我要是回不來,你們就去投奔孟卓。”後來曹操回來見到張邈,兩人相對著流下了眼淚。
陳留的高柔對同鄉人說:“曹操的軍隊雖然占據了兗州,但他的誌向是謀取天下,不會一直安心守著兗州。而張府君張邈)憑借陳留的資源,可能會找機會發動變故。我想和大家一起避開這場禍事,你們覺得怎麼樣?”大家都覺得曹操和張邈關係好,而且高柔年紀小,不認同他的話。高柔的堂兄高乾從河北叫高柔過去,高柔就帶著全族的人去了。
呂布離開袁紹去投奔張楊的時候,路過張邈那裡,臨分彆時,兩人手拉手發誓結好。袁紹聽說後,特彆生氣。張邈害怕曹操最終會因為袁紹的緣故殺了自己,心裡一直不安穩。前九江太守、陳留人邊讓曾經譏諷過曹操,曹操知道後就把邊讓和他的妻子兒女都殺了。邊讓向來很有才名,這件事讓兗州的官員們都很害怕。陳宮性格剛直,為人豪爽,他心裡也開始懷疑曹操,就和從事中郎許汜、王楷以及張邈的弟弟張超一起商量背叛曹操。陳宮勸張邈說:“如今天下大亂,各路英雄紛紛崛起。您擁有這麼大片土地和眾多百姓,又處在兵家必爭之地,隻要手握寶劍,四處觀望,就足以成為一代豪傑,可您現在反而受製於人,這不是很沒出息嘛!現在曹操的軍隊東征陶謙,後方空虛,呂布是個猛將,作戰勇猛無人能敵,如果暫時把他迎來,一起管理兗州,再看看天下形勢,等待時機變化,這也算是在亂世中施展抱負的好機會啊。”張邈聽從了他的建議。當時曹操讓陳宮帶兵留守東郡,陳宮就帶著自己的人馬偷偷把呂布迎來,讓他做兗州牧。呂布到了之後,張邈就派他的黨羽劉翊去告訴荀彧說:“呂將軍來幫助曹使君曹操)攻打陶謙了,你們應該趕緊供應他的軍糧。”大家都很疑惑,荀彧知道張邈要叛亂,立刻整頓軍隊做好防備,還趕緊把在濮陽的東郡太守夏侯惇召來。夏侯惇一到,呂布就占據了濮陽。當時曹操把所有軍隊都帶去攻打陶謙了,留守的兵力很少,而且很多督將、大吏都和張邈、陳宮暗中勾結。夏侯惇到了之後,當天夜裡就殺了幾十個參與謀反的人,大家這才安定下來。
豫州刺史郭貢帶著幾萬人來到鄄城城下,有人說他和呂布是一夥的,大家都很害怕。郭貢請求見荀彧,荀彧打算去,夏侯惇等人說:“您可是一州的主心骨,去了肯定危險,不能去。”荀彧說:“郭貢和張邈他們,平時關係也不怎麼樣,現在他來得這麼急,肯定還沒拿定主意。趁他還沒決定,去勸說他,就算他不幫我們,也能讓他保持中立。要是我們先懷疑他,他一怒之下可能就真和呂布一夥了。”郭貢見荀彧一點都不害怕,覺得鄄城不太好攻打,就帶兵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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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兗州的郡縣大多都響應了呂布,隻有鄄城、範縣、東阿還沒動靜。投降的呂布士兵說:“陳宮打算親自帶兵去攻打東阿,還派泛嶷去攻打範縣。”當地的官員和百姓都很恐慌。程昱本來是東阿人,荀彧對程昱說:“現在整個兗州都叛變了,隻剩下這三座城。陳宮他們帶著重兵來攻打,如果不能讓這三座城的百姓真心歸附,它們肯定守不住。您在當地很有聲望,應該去安撫他們。”程昱就往回走,路過範縣的時候,他勸範縣縣令靳允說:“我聽說呂布抓了您的母親、弟弟和妻子兒女,作為孝子,您心裡肯定不好受。如今天下大亂,各路英雄都起來了,一定會有能平息天下戰亂的人出現,這時候聰明人就得好好選擇跟隨誰。跟對了主公就能昌盛,跟錯了就會滅亡。陳宮背叛曹操,迎接呂布,很多城都響應了,看起來好像能成大事。但在您看來,呂布是個什麼樣的人呢?呂布這人粗心大意,對人不親近,為人又剛愎自用還沒禮貌,不過是個有勇無謀的匹夫罷了。陳宮他們隻是因為形勢才暫時聯合在一起,不會真正幫呂布成就大業的。他們雖然人多,但最終肯定成不了事。曹使君曹操)智謀超群,世間少有,大概是上天派來的。您一定要守住範縣,我守住東阿,這樣我們就能像田單那樣立下大功。這和違背忠義,跟從惡人,最後母子都送命相比,哪個更好呢?希望您好好考慮!”靳允流著淚說:“我不敢有二心。”當時泛嶷已經到了範縣,靳允就去見泛嶷,設下伏兵把他殺了,回來後整頓軍隊堅守範縣。
徐眾評論說:靳允和曹操還沒正式確定君臣關係,而母親是最親的人,從道義上講,靳允應該去救母親。衛國公子開方在齊國做官,多年不回家,管仲認為他連親人都不放在心上,怎麼能愛國君呢!所以說,要找忠臣,得從孝子家庭裡找。靳允應該先去救自己的至親。徐庶的母親被曹操抓住,劉備就送徐庶回北方,這是想成就天下大業的人能體諒為人子女的心情;曹操也應該放靳允去救母親。
程昱又派其他騎兵去截斷倉亭津的道路,陳宮到了之後,沒辦法渡河。程昱到了東阿,東阿縣令、潁川人棗祗已經帶領官吏和百姓堅守城池,最終保住了這三座城,等待曹操回來。曹操回來後,拉著程昱的手說:“要不是你的功勞,我都沒地方可去了。”曹操上表推薦程昱為東平相,讓他駐紮在範縣。呂布攻打鄄城沒打下來,就往西駐紮在濮陽。曹操說:“呂布一下子得到一個州,卻不占據東平,切斷亢父、泰山的道路,憑借險要地勢來阻擊我,反而駐紮在濮陽,我就知道他沒什麼能耐了。”於是就去進攻呂布。
五月,朝廷任命揚武將軍郭汜為後將軍,安集將軍樊稠為右將軍,他們都可以像三公一樣開府設置僚屬,加上原來的三公府,一共有六個府,都參與官員的選拔推薦。李傕等人都想用自己推薦的人,隻要有一次沒聽他們的,他們就會又氣又怒。負責這件事的官員很頭疼,就按照順序用他們推薦的人,先從李傕開始,然後是郭汜,接著是樊稠,三公推薦的人,始終沒被任用。
河西四郡因為離涼州州治很遠,中間又有黃河阻隔,還有賊寇侵擾,就上書請求另外設置一個州。六月丙子日,朝廷下詔任命陳留人邯鄲商為雍州刺史,負責管理這一地區。
丁醜日,京城發生地震;戊寅日,又震了一次。
乙酉日是這個月的最後一天,發生了日食。
秋天,七月壬子日,太尉朱俊被免職。
戊午日,朝廷任命太常楊彪為太尉,總領尚書事務。
甲子日,朝廷任命鎮南將軍楊定為安西將軍,也可以像三公一樣開府設置僚屬。
從四月開始就沒下雨,一直到這個月,一斛穀子竟然賣到五十萬錢,長安城裡甚至出現了人吃人的現象。皇帝命令侍禦史侯汶拿出太倉裡的米和豆子,給窮人熬粥,可餓死的人還是和以前一樣多。皇帝懷疑發放的糧食數量不對,就親自拿了五升米和五升豆子,在麵前熬粥,結果熬出了兩盆。於是皇帝下令打了侯汶五十大板,從這以後,窮人都得到了救濟。
八月,馮翊的羌人進犯所屬各縣,郭汜、樊稠等人帶兵把他們打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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