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國的孫綝因為吳國君主開始親自處理政事,還老是對他的奏請提出各種責難和疑問,心裡特彆害怕。從鑊裡回來後,就稱病不再上朝,還派弟弟威遠將軍孫據進入倉龍門擔任宿衛,讓武衛將軍孫恩、偏將軍孫乾、長水校尉孫闓分彆駐紮在各個軍營,想借此鞏固自己的勢力。吳國君主很厭惡孫綝這樣,就追究朱公主被殺的事。全公主害怕地說:“我真不知道,都是朱據的兩個兒子朱熊、朱損說的。”當時朱熊擔任虎林督,朱損擔任外部督,吳國君主就把他們都殺了。朱損的妻子是孫峻的妹妹。孫綝勸阻,吳國君主不聽,孫綝因此更加害怕。
吳國君主暗地裡和全公主以及將軍劉丞謀劃著要除掉孫綝。全皇後的父親全尚擔任太常、衛將軍,吳國君主對全尚的兒子黃門侍郎全紀說:“孫綝獨攬大權,根本不把我這個皇帝放在眼裡。我之前命令他趕緊上岸,去支援唐谘等人,可他卻一直留在湖中,一步都不上岸;還把罪責推給朱異,擅自殺掉功臣,也不先上表奏明;在橋南蓋了府邸,就不再來朝見我。他這是想怎麼來就怎麼來,完全沒了敬畏之心,我實在忍不了了,現在計劃除掉他。你父親是中軍都督,讓他秘密整頓兵馬,我會親自到橋上,率領宿衛的虎騎和左右無難營的士兵,一下子把孫綝包圍,再寫詔書命令孫綝的部下全部解散,不許反抗。這樣肯定就能抓住他。你去傳達的時候,一定要保密!你把詔書給你父親看,千萬彆讓你母親知道;女人家不懂大事,而且孫綝是她堂姐的兒子,萬一不小心泄露了消息,那對我的計劃影響可就大了!”全紀接到詔令後告訴了全尚。可全尚沒什麼長遠考慮,就把這事告訴了全紀的母親,全紀母親又派人偷偷告訴了孫綝。
九月戊午日,孫綝在夜裡帶兵襲擊全尚,把他抓住,又派弟弟孫恩在蒼龍門外殺了劉丞。等到天亮,就包圍了皇宮。吳國君主氣得不行,騎上馬,佩上刀,拿著弓就要衝出去,大喊:“我是大皇帝孫權的嫡子,已經當了五年皇帝,誰敢不聽我的!”侍中、近臣和乳母一起拉住他,不讓他出去。吳國君主又氣又急,不吃東西,還大罵全皇後:“你父親真是糊塗,壞了我的大事!”又派人去叫全紀,全紀說:“我父親奉命不謹慎,辜負了皇上,我沒臉再見皇上了。”說完就自殺了。孫綝讓光祿勳孟宗祭告太廟,宣布廢掉吳國君主,降為會稽王。然後召集大臣們商議說:“少帝昏庸糊塗,又有病,不適合再當皇帝,繼承宗廟。我已經祭告先帝把他廢了。各位要是有不同意見,現在就說。”大臣們都嚇得不行,連忙說:“一切聽將軍您的!”孫綝派中書郎李崇去奪走吳國君主的璽綬,還把吳國君主的所謂罪行通告遠近。尚書桓彝不肯在通告上署名,孫綝一怒之下把他殺了。典國施正勸孫綝迎立琅邪王孫休,孫綝聽從了這個建議。己未日,孫綝派宗正孫楷和中書郎董朝去會稽迎接琅邪王。又派將軍孫耽送會稽王孫亮去他的封國,孫亮當時才十六歲。全尚被流放到零陵,不久後就被追殺;全公主被遷到豫章。
冬天十月戊午日,琅邪王走到曲阿,有個老頭攔住他,磕頭說:“事情拖久了容易生變,天下人都盼著您呢,希望陛下您趕緊出發!”琅邪王覺得他說得對。當天,就前進到布塞亭。孫綝因為琅邪王還沒到,就想先住進皇宮附近的富中,於是召集百官開會商議。大臣們都嚇得臉色蒼白,隻會唯唯諾諾地答應。選曹郎虞汜說:“您就好比是國家的伊尹、周公,身負將相重任,擁有廢立皇帝的權威,本應該對上安定宗廟,對下造福百姓,這樣大家都會歡呼雀躍,覺得伊尹、霍光那樣的賢能又重現了。現在迎接大王還沒到,您就想先入宮,這樣一來,下麵的人會人心惶惶,大家也會產生疑慮,這可不是能保持忠孝,留名後世的做法啊。”孫綝聽了很不高興,但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虞汜是虞翻的兒子。
孫綝命令弟弟孫恩代理丞相事務,率領百官用皇帝的車駕和儀仗隊到永昌亭迎接琅邪王。還專門修建了宮殿,把武帳當作便殿,設置了禦座。己卯日,琅邪王到達便殿,先在東廂休息。孫恩獻上璽符,琅邪王推辭了三次,才接受。大臣們依次在前引導,琅邪王登上禦車,百官陪同就位。孫綝帶著一千士兵在半野迎接,在路邊下拜;琅邪王下車回拜。當天,琅邪王就登上正殿,宣布大赦天下,改年號為永安。孫綝自稱“草莽臣”,到宮門前上書,呈上自己的印綬、符節和斧鉞,請求讓位給賢能的人。吳國君主接見了他,好言撫慰,還下詔任命孫綝為丞相、荊州牧,增加封邑五個縣;任命孫恩為禦史大夫、衛將軍、中軍督,封縣侯。孫據、孫乾、孫闓都被封為將軍,賜了侯爵。又任命長水校尉張布為輔義將軍,封永康侯。
之前,丹楊太守李衡多次因為一些事冒犯琅邪王,他妻子習氏勸他,他也不聽。琅邪王上書請求調到其他郡,朝廷下詔把他調到會稽。等到琅邪王即位後,李衡又擔憂又害怕,對妻子說:“當初沒聽你的話,才搞成現在這樣。我想逃到魏國去,你覺得怎麼樣?”妻子說:“不行。你本來就是個平民,先帝對你提拔得很重,你卻多次做出無禮的事,現在又自己瞎猜疑,想逃跑求活路,就這麼跑到北方去,你還有臉見中原的人嗎!”李衡說:“那你說該怎麼辦?”妻子說:“琅邪王向來喜歡做好事,看重名聲,正想在天下人麵前展示自己的賢明,肯定不會因為私人恩怨殺你。你可以自己把自己綁起來,到監獄去,上表列出自己以前的過錯,主動請求治罪。這樣的話,反而會得到優待,不隻是能保住性命而已。”李衡聽從了妻子的建議。吳國君主下詔說:“丹楊太守李衡,因為以前的一些嫌隙,自己把自己囚禁起來請罪。像管仲射中齊桓公的衣帶鉤,寺人披斬斷晉文公的衣袖,各為其主罷了。現在讓李衡回到丹楊郡,不要讓他有疑慮。”還任命李衡為威遠將軍,授予他棨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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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核解讀】
這段史料生動展現了三國時期東吳內部權力鬥爭的殘酷與複雜,其中的人物選擇和事件發展折射出封建皇權鬥爭的典型邏輯,可從以下幾個角度進行解讀:
權力博弈中的“信息泄露”與決策失誤
吳主孫亮意圖誅殺權臣孫綝的計劃,因全尚之妻的泄密而徹底失敗,這一細節暴露了封建政治中“信息安全”的致命性。孫亮雖明確警告“勿令卿母知之”,卻未能預料全尚的短視與婦人之仁——全尚之妻作為孫綝的堂姊,在親情與政治立場的衝突中選擇了後者。這一偶然事件背後,實則是權力結構的脆弱性:孫亮依賴的外戚全尚)缺乏政治警覺,而對手孫綝早已通過姻親關係織就信息網絡。
孫綝的權臣邏輯:從自保到廢立
孫綝的行動軌跡清晰呈現了權臣的生存法則:起初因孫亮親政而“甚懼”,通過駐軍自固;在反對誅殺朱熊、朱損無果後“益懼”,最終以先發製人解決危機。他廢黜孫亮時的操作極具象征意義——先告太廟、再逼群臣表態,甚至以“下異議”的話術壓製反對尚書桓彝因不肯署名被殺),將暴力威懾與程序合法性結合,體現了中古權臣“挾天命以令諸侯”的成熟手段。而選擇迎立琅邪王休,則是典型的“廢長立幼”策略的變種,試圖通過擁立弱勢君主延續專權。
孫休的隱忍與政治智慧
與孫亮的激進不同,孫休在即位過程中展現了極高的隱忍術:麵對孫綝的“兵千人迎於半野”,他以“下車答拜”暫時示弱;對主動交權的孫綝,他先給予“丞相、荊州牧”的高位穩住對方。這種表麵妥協為後續清算埋下伏筆,也反映了皇權鬥爭中“欲擒故縱”的策略。
小人物的命運折射權力殘酷性
事件中諸多配角的結局令人唏噓:全紀因父親泄密而自殺,成為權力鬥爭的犧牲品;丹楊太守李衡因曾得罪孫休而惶惶不可終日,最終靠妻子建議“自囚請罪”才得以保全;甚至孫亮的乳母、近臣,都因試圖阻止君主衝動而卷入漩渦。這些細節揭示了封建政治中個體的渺小——無論親疏貴賤,皆可能成為權力傾軋的棋子。
東吳政局的深層危機
這場政變本質是東吳皇權與宗室權臣矛盾的總爆發。從孫峻到孫綝,宗室專權已成為常態,而幼主孫亮試圖奪回權力卻因操作失誤失敗,最終導致皇位更迭。這種內部動蕩削弱了東吳的國力,為後來西晉滅吳埋下隱患。全公主在事件中反複搖擺先嫁禍朱據之子,後參與誅綝計劃),則暴露了皇族內部的道德崩壞與利益至上。
總的來說,這段記載不僅是一場宮廷政變的實錄,更是三國後期東吳政治潰爛的縮影——在皇權旁落、宗室相殘、道德失序的多重困境下,這個曾與魏蜀鼎足而立的政權,已悄然走向衰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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