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寧五年己亥年,公元279年)
春,正月,樹機能把涼州給端了。晉武帝腸子都悔青了,上朝時歎氣:“誰能替我收拾這波蠻族啊?”司馬督馬隆站出來說:“陛下敢用我,我就能擺平他們。”武帝說:“隻要能搞定,憑啥不用?趕緊說說你的計劃!”馬隆說:“我想招募三千勇士,不管出身哪兒,帶著他們西征,搞定這幫蠻族綽綽有餘。”武帝答應了。乙醜日,任命馬隆為討虜護軍、武威太守。大臣們都嗶嗶:“現有兵力夠多了,沒必要額外搞招募,馬隆這小角色瞎吹,彆信他!”武帝不聽。馬隆規定能拉開四鈞弓、挽起九石弩的才算合格,當場測試。從早到中午,招了三千五百人。馬隆說:“夠了。”又請求去武庫選武器,武庫令跟他互懟,禦史中丞還彈劾他。馬隆說:“我要去戰場拚命,武庫令給我曹魏時的破爛武器,這不是陛下派我出征的意思吧!”武帝讓他隨便挑,還給了三年軍資讓他出發。
起初,南單於呼廚泉讓哥哥於扶羅的兒子豹當左賢王,後來魏武帝把匈奴分成五部,讓豹當左部帥。豹的兒子淵,從小就很秀,跟著上黨崔遊學習,經史啥的都門兒清。
他曾對同學上黨朱紀、雁門範隆說:“我常覺得隨何、陸賈沒武力,周勃、灌嬰沒文化很掉價。隨、陸跟著劉邦卻沒封侯,絳、灌遇著文帝卻搞不好教育,太可惜了!”於是他文武都學。長大後,胳膊長會射箭,力氣過人,長得還壯實。作為人質在洛陽時,王渾和他兒子王濟都很看好他,多次向武帝推薦,武帝召見他聊天,挺喜歡。王濟說:“淵文武雙全,陛下讓他去東南搞事,吳國分分鐘搞定。”孔恂、楊珧卻說:“非我族類,心思肯定不一樣。淵確實有才,但不能委以重任。”後來涼州丟了,武帝問李憙誰能當將,李憙說:“陛下真能派匈奴五部的人,給劉淵個將軍頭銜,讓他西征,樹機能的腦袋很快就能掛起來。”孔恂說:“淵真搞定樹機能,那涼州的麻煩才更大呢。”武帝就沒再提。
東萊王彌家裡世代當大官,他有學問有勇略,擅長騎射,青州人叫他“飛豹”。但他愛打抱不平,處士陳留董養見了他說:“你這愛搞事的性子,要是天下亂了,肯定不當文官了。”劉淵和王彌關係好,劉淵說:“王渾、李憙因為同鄉就抬舉我,老推薦我,這其實是坑我啊。”說著還哭了。齊王司馬攸聽說後,對武帝說:“陛下不除掉劉淵,我怕並州遲早要涼。”王渾說:“大晉正用誠信安撫外族呢,怎能因為沒影兒的懷疑殺了人質?也太沒格局了!”武帝說:“王渾說得對。”後來劉豹死了,就讓劉淵接任左部帥。
夏,四月,大赦天下。
廢除部曲督以下的人質製度。
吳國桂林太守修允死了,他的部曲要分給各位將領。督將郭馬、何典、王族等都是幾代的老兵,不想分開,正好吳王要核查廣州戶口,郭馬等人就借著民心不安,聚眾殺了廣州督虞授,郭馬自封都督交、廣二州諸軍事,派何典打蒼梧,王族打始興。秋,八月,吳國任命軍師張悌為丞相,牛渚都督何植為司徒,執金吾滕修為司空。還沒上任,又改任滕修為廣州牧,帶一萬人從東路討伐郭馬。郭馬殺了南海太守劉略,趕走廣州刺史徐旗。吳王又派徐陵督陶浚帶七千人,從西路和交州牧陶璜一起攻打郭馬。
吳國有種鬼目菜,長在工匠黃耇家;還有種買菜,長在工匠吳平家。東觀查圖書,把鬼目菜叫芝草,買菜叫平慮草。吳王就讓黃耇當侍芝郎,吳平當平慮郎,都給銀印青綬。
吳王每次宴請群臣,都得讓他們喝趴下。還安排十個黃門郎當司過,宴會結束後,各自舉報大臣的過失,哪怕是眼神不對、說錯話,都得揭發。嚴重的就殺頭,輕的記下來算罪過,有時還剝人臉、鑿人眼。因此上下離心,沒人肯賣力。
益州刺史王濬上書說:“孫皓荒淫殘暴,該趕緊打他,要是他死了,換個賢明的君主,就成強敵了;我造船七年,天天有腐爛的;我都七十了,沒幾天活頭了。這三樣有一樣出岔子,就難辦了。真心希望陛下彆錯過機會。”武帝於是決定伐吳。正好安東將軍王渾上表說孫皓要北上,邊境都戒備了,朝廷就商量明年再出兵。王濬的參軍何攀在洛陽出差,上書說:“孫皓肯定不敢出來,該借著戒備的機會,趁機拿下容易的地方。”
杜預上表說:“自從閏月以來,賊人隻下令戒備,沒派兵上來。按情理推斷,賊人沒辦法兩頭顧,肯定保住夏口以東苟延殘喘,不可能派很多兵西上,讓國都空著。但陛下聽了太多意見,就放棄大計,放縱敵人留下後患,太可惜了。要是進攻有失敗的可能,不打也行。現在計劃周密,要是成功了,就打下太平的基礎,不成功也不過浪費點時間,為啥不試試呢!要是等明年,天時人事不一定還這樣,我怕更難了。現在這事兒穩賺不賠,我心裡門兒清,不敢因為模糊的看法留下後患,懇請陛下明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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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個月沒回複,杜預又上表說:“羊祜不先跟大臣們商量,就和陛下秘密策劃這事兒,所以更讓大臣們有不同意見。凡事該權衡利害,現在這事利占十之八九,害隻有十之一二,最多就是沒功勞而已。要說大臣們能說出失敗的情形,也說不出來,就是因為計劃不是自己出的,功勞沒自己份,又怕承認之前說錯了,所以死扛著。近來朝廷事無大小,都有不同意見,雖然人想法不同,也是因為仗著受恩不考慮後患,所以隨便發表不同看法。入秋以來,討伐賊人的跡象很明顯了,現在要是停下,孫皓可能害怕而想出辦法,遷都武昌,把江南各城修得更結實,把居民遷遠,到時候城攻不下,野外沒東西搶,明年的計劃可能就來不及了。”武帝正和張華下圍棋,杜預的表正好到了,張華推開棋盤拱手說:“陛下聖明神武,國富兵強,吳主殘暴,殺賢能的人。現在打他,不費勁兒就能搞定,彆猶豫了!”武帝就答應了。任命張華為度支尚書,負責計算漕運。賈充、荀勖、馮紞反對,武帝大怒,賈充摘下帽子謝罪。仆射山濤退朝後對人說:“除非是聖人,外部安寧了內部必有憂患,現在留著吳國當外部威脅,難道不是好辦法嗎!”
冬,十一月,大舉伐吳,派鎮軍將軍琅邪王司馬伷出兵塗中,安東將軍王渾出兵江西,建威將軍王戎出兵武昌,平南將軍胡奮出兵夏口,鎮南大將軍杜預出兵江陵,龍驤將軍王濬、巴東監軍魯國人唐彬出兵巴、蜀,東西共二十多萬人。任命賈充為使持節、假黃鉞、大都督,冠軍將軍楊濟為副。賈充堅持說伐吳不利,還說自己老了,當不了元帥。詔書說:“你要是不去,我就自己去。”賈充沒辦法,隻好接受節鉞,率領中軍南下駐紮襄陽,指揮各軍。
馬隆西渡溫水,樹機能等帶幾萬人占據險要地勢抵抗。馬隆因為山路狹窄,就造了扁箱車,在車上裝木屋,邊打邊前進,走了一千多裡,殺了很多敵人。自從馬隆西去,消息斷絕,朝廷很擔心,有人說他已經完了。後來馬隆的使者夜裡到了,武帝拍手大笑,第二天早上,召集群臣說:“要是聽你們的,涼州就沒了。”於是下詔給馬隆假節,任命為宣威將軍。馬隆到了武威,鮮卑首領猝跋韓且萬能等帶一萬多部落來投降。十二月,馬隆和樹機能大戰,殺了他,涼州就平定了。
詔令大臣們討論政務的增減,司徒左長史傅鹹上書,認為:“公私都不富裕,是因為設的官太多。以前都督有四個,現在連監軍加起來超過十個;大禹分九州,現在的刺史快翻倍了;戶口比漢朝少十分之九,設置的郡縣卻更多;憑空設立軍府,動不動就上百個,對宿衛沒啥用;五等諸侯,坐著就有官屬;這些人的供給,都出自百姓。這就是困乏的原因。現在當務之急,就是合並官職、停止勞役,上下都務農。”
傅鹹是傅玄的兒子。當時又討論減少州、郡、縣一半的官吏去務農,中書監荀勖認為:“減吏不如減官,減官不如省事,省事不如清心。以前蕭何、曹參輔佐漢朝,用清靜無為,百姓安寧,這就是清心。抑製浮誇的言論,簡化公文,省略細苛的規定,寬恕小過失,對喜歡變亂常規來求利的人,一定要嚴懲,這就是省事。把九寺並入尚書,蘭台交給三府,這就是減官。如果簡單規定天下官吏都減一半,恐怕文武官員、郡國職責,難易不同,不能一概而論。要是有缺失,又得恢複,可能反而更繁瑣,不能不慎重。”
【內核解讀】
鹹寧五年公元279年)是西晉王朝發展曆程中具有關鍵意義的一年。這一年發生的涼州平叛、匈奴勢力崛起、伐吳決策推進等一係列事件,不僅深刻影響了西晉的政治格局,更埋下了此後曆史發展的重要伏筆。從現代視角審視這些事件,能讓我們更清晰地看到古代政治運作的規律與人性的複雜麵向。
軍事決策中的用人之道與製度博弈
涼州之戰中,司馬督馬隆的脫穎而出堪稱古代軍事人才選拔的典範。麵對鮮卑首領樹機能攻陷涼州的危局,馬隆主動請纓,提出“募勇士三千人,無問所從來”的非常規方案,這一打破常規的用人思路在當時需要極大的勇氣與魄力。晉武帝力排眾議支持馬隆,體現了決策者在危機時刻的擔當精神——當常規機製失效時,敢於突破既有框架啟用專業人才。
馬隆選拔士兵的標準極具實戰導向:“能引弓四鈞、挽弩九石者取之”,這種量化考核的方式確保了軍隊的戰鬥力。而他與武庫令的衝突則暴露出古代後勤體係的僵化問題——武庫令堅持以“魏時朽仗”充數,反映出官僚體係中按章辦事有餘、服務實戰不足的弊端。晉武帝最終“命惟隆所取”的決策,實為打破行政壁壘、保障軍事需求的關鍵舉措,也為後世處理軍政關係提供了借鑒。
反觀公卿大臣的反對意見,“見兵已多,不宜橫設賞募”的論調,揭示了傳統官僚思維中“維穩優先”“規避風險”的保守傾向。這種對創新方案的本能排斥,在古今組織管理中都屢見不鮮,而晉武帝的“不聽”則展現了領導者在戰略決策中的決斷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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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族政策的困境與隱患
匈奴貴族劉淵的崛起曆程,折射出古代民族關係處理的深層矛盾。劉淵兼具文武才略,“博習經史”且“猿臂善射”,卻因“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偏見始終難以獲得信任。這種基於種族身份的歧視性判斷,反映了古代中原王朝民族觀念的局限性。
王渾父子對劉淵的賞識與孔恂、楊珧的警惕形成鮮明對比,實質上體現了兩種民族政策思路的衝突:是“以信懷殊俗”的包容策略,還是“嚴防異類”的隔離策略?晉武帝最終雖未重用劉淵,卻允許其繼承左部帥職位,這種折衷處理既未能徹底消除隱患,也未能真正實現民族融合,為後來“五胡亂華”埋下伏筆。
從現代民族理論來看,西晉朝廷對劉淵的態度暴露了古代“華夷之辨”的認知局限——將民族身份與政治忠誠簡單綁定,忽視了個體的主觀選擇與文化認同的複雜性。劉淵後來以“漢”為國號起兵,恰恰利用了中原文化符號,這一曆史反諷值得深思。
伐吳決策中的政治博弈與戰略遠見
西晉伐吳決策的推進過程,堪稱古代戰略決策機製的經典案例。王濬“三者一乖,則難圖也”的上疏,精準指出了戰機稍縱即逝的緊迫性,體現了前線將領對局勢的敏銳判斷。而杜預兩度上表力陳伐吳利弊,展現了戰略家的長遠眼光與擔當精神。
朝堂之上的爭議反映出政治決策的複雜性:賈充、荀勖等人的反對,既有對戰爭風險的擔憂,也不乏“計不出己,功不在身”的私心作祟。這種因個人利益而阻撓國家戰略的現象,在古今政治中具有普遍性。張華借圍棋之機力勸晉武帝的場景,則生動展現了關鍵時刻“政治催化劑”的作用——理性分析與情感觸動相結合,往往能推動決策突破僵局。
杜預提出“此舉之利十有八、九,而其害一、二,止於無功耳”的風險評估方法,具有現代決策理論的雛形。他對朝臣“各恥其前言之失而固守之”的心理剖析,深刻揭示了群體決策中“沉沒成本效應”的影響。這種因維護自身權威而堅持錯誤立場的行為,仍是現代組織決策需要警惕的陷阱。
東吳的衰敗:治理失效的典型樣本
孫吳政權的末年亂象,為古代專製政體的衰敗提供了完整注腳。孫皓“令群臣沉醉”並設司過官“奏其闕失”的統治方式,本質上是通過恐怖手段維持控製,卻導致“上下離心,莫為儘力”的惡果。這種依靠暴力與猜忌的治理模式,必然走向信任崩塌。
將鬼目菜、買菜附會為“芝草”“平慮草”並封官職的荒唐舉動,反映了末世王朝中“祥瑞迷信”對理性決策的侵蝕。當統治者沉溺於自我欺騙的符號遊戲,政權的合法性基礎便會逐漸瓦解。而郭馬等人的叛亂,則是社會矛盾激化的直接體現——戶籍核查這一正常行政行為,因民心離散而成為動亂導火索,揭示了治理合法性喪失後的連鎖反應。
從現代政治學視角看,孫吳的滅亡驗證了一個基本規律:當政權失去民心、製度喪失效能、決策淪為兒戲時,即使沒有外部壓力,其內部崩塌也隻是時間問題。西晉伐吳的成功,在很大程度上是順應了“人心向背”的曆史趨勢。
行政改革的探索與局限
傅鹹與荀勖關於精簡機構的爭論,觸及了古代行政體製的核心問題。傅鹹“並官息役,上下務農”的主張,直指官僚膨脹、財政困乏的現實困境,其提出的“戶口比漢十分之一,而置郡縣更多”的對比數據,揭示了機構臃腫的嚴重程度。這種“官多民少”的結構性矛盾,在後世曆代王朝反複出現,成為難以根治的政治頑疾。
荀勖“省吏不如省官,省官不如省事,省事不如清心”的遞進式改革思路,具有深刻的治理智慧。他將“清心”端正理念)視為根本,“省事”簡化流程)為關鍵,“省官”精簡機構)為手段,這種由內而外的改革邏輯,超越了簡單的數量裁減,觸及了行政效能的本質。其“恐文武眾官,郡國職業,劇易不同,不可以一概施之”的務實態度,也避免了“一刀切”改革的弊端。
這場爭論的價值在於,它揭示了行政改革的複雜性——單純的人員裁減無法解決根本問題,必須從理念、製度、流程等多維度係統推進。這一認識對現代政府機構改革仍具有重要借鑒意義。
結語:曆史的啟示與回響
鹹寧五年的曆史事件,如同一麵多棱鏡,折射出古代政治運作的諸多麵向:用人決策中的創新與保守之爭、民族關係中的包容與排斥之惑、戰略推進中的遠見與短視之辨、政權治理中的清明與昏亂之異。這些曆史場景雖已遠去,但其中蘊含的政治智慧與人性規律卻具有永恒價值。
從涼州平叛的成功到伐吳決策的推進,展現了危機應對中“打破常規、信任專業”的重要性;從劉淵的困境到孫吳的衰敗,則警示我們“偏見誤國、失民心者失天下”的樸素真理。在製度改革層麵,西晉君臣關於精簡機構的討論,至今仍能為現代治理提供曆史鏡鑒。
曆史的價值不僅在於記錄過去,更在於為當下提供啟示。鹹寧五年的風雲變幻提醒我們:麵對複雜挑戰,需要突破成見的勇氣、戰略遠見的智慧、製度創新的魄力,以及對人性複雜性的深刻認知——這些跨越時空的政治智慧,正是解讀曆史的意義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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