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康二年公元374年,甲戌年)
春天,正月初一,皇帝放了一波大的,全國大赦!
正月二十七,刁彝掛了。二月初二,任命王坦之當徐、兗、青三州軍區總司令,兼任徐、兗二州刺史,駐守廣陵。皇上下令讓謝安總管中書省。這謝安特愛搞音樂派對,就算家裡有近親去世,照樣笙歌不斷,士大夫們都跟著學,慢慢成了潮流。王坦之好幾次寫信苦口婆心地勸他:“你這身份可是國家寶藏,得為天下人珍惜啊!”但謝安根本不聽。
三月,前秦的太尉建寧列公李威去世了。
夏天五月,蜀地的張育、楊光起兵反秦,召集了兩萬人馬,還派人來東晉求救兵。前秦王苻堅派鎮軍將軍鄧羌帶五萬精兵去平叛。東晉這邊,益州刺史竺瑤、威遠將軍桓石虔也帶三萬兵攻打墊江,姚萇被打敗,退守五城。竺瑤、桓石虔就屯兵巴東。張育自稱蜀王,和巴獠部落首領張重、尹萬等五萬多人合力圍攻成都。六月,張育還改年號叫黑龍。秋天七月,張育和張重因為爭權內鬥起來,前秦的楊安、鄧羌趁機偷襲張育,把他打趴了,張育和楊光退守綿竹。八月,鄧羌在涪西把晉兵揍了一頓。九月,楊安在成都南邊打敗張重、尹萬,張重被殺,兩萬三千人腦袋搬家。鄧羌又在綿竹乾掉了張育、楊光。益州又回到前秦手裡。
冬天十二月,有人闖進前秦的明光殿大喊:“甲申、乙酉年,鮮卑要吃人,到時候一個都剩不下,太慘了!”苻堅下令抓他,卻沒抓到。秘書監朱肜、秘書侍郎略陽人趙整堅決請求殺掉所有鮮卑人,苻堅不聽。這趙整是個宦官,知識儲備爆棚,記憶力超強,還會寫文章,敢說大實話,上書加當麵勸諫,前前後後搞了五十多回。慕容垂的老婆受苻堅寵愛,苻堅還和她一起坐輦在後庭逛,趙整就唱:“沒見麻雀進燕巢,隻看見浮雲遮住大太陽。”苻堅臉都變了,趕緊道歉,讓那夫人下了輦。
這年,代王什翼犍攻打劉衛辰,把他打跑到南邊去了。
寧康三年公元375年,乙亥年)
春天正月初五,又大赦了,常規操作。
夏天五月十七,藍田獻侯王坦之去世;臨終前給謝安、桓衝寫信,滿腦子都是國家大事,一句私事都沒提。
桓衝因為謝安一直很有威望,想把揚州讓給他,自己請求外調。桓家的人都覺得這主意餿透了,個個扼腕歎息拚命勸阻,郗超也使勁攔著,桓衝卻不聽,淡定得很。五月二十五,皇上下詔讓桓衝當徐、豫、兗、青、揚五州軍區總司令,兼任徐州刺史,駐守京口;讓謝安兼任揚州刺史,還加授侍中。
六月,前秦的清河武侯王猛病重,秦王苻堅親自去南、北郊和宗廟、社稷為他祈禱,還派侍臣跑遍黃河、五嶽各神壇求神。王猛病情稍微好轉,苻堅就大赦了死刑以下的罪犯。王猛上書說:“沒想到陛下為了我的小命,竟然讓天地之德受損失,開天辟地以來都沒這事兒啊。我聽說報答恩德最好的方式就是說大實話,我就趁著最後一口氣,掏心窩子說幾句。陛下您威風八麵震天下,教化傳遍四方,九州百郡占了七成,平定燕國、蜀國跟撿菜似的。但能開好頭的不一定能收好尾,所以古代賢王都知道功業難成,整天小心翼翼的。希望陛下您能學古代聖君,那天下就太幸運了!”苻堅看了哭得稀裡嘩啦。秋天七月,苻堅親自到王猛家探病,問他後事安排。王猛說:“東晉雖然躲在江南,但人家是正統傳承,上下和睦,我死之後,希望您彆打東晉的主意。鮮卑、西羌是咱們的死對頭,早晚是禍害,該慢慢除掉他們,這樣國家才能安穩。”說完就咽氣了。苻堅到入殮時,去哭了三回,對太子宏說:“老天爺是不想讓我統一天下啊!為啥這麼快就把我的景略王猛字)奪走了!”按照漢朝霍光的規格安葬了王猛。
八月初十,立王氏為皇後,全國大赦。這皇後是王蒙的孫女。任命皇後的老爸晉陵太守王蘊為光祿大夫,兼任五兵尚書,封他為建昌縣侯,王蘊堅決推辭不接受。
九月,皇帝開始學《孝經》,總算開始看書了,還請了儒生來講課。謝安推薦東莞人徐邈補任中書舍人,每次皇帝谘詢他,都能幫著糾正不少問題。皇帝有時候開派對,喝嗨了就愛寫手寫詔書、詩章賜給侍臣,有的寫得亂七八糟,話也沒正經;徐邈總是及時收回來修改,都改得像模像樣,經皇帝重新看過,再發出去,當時的人都因為這事兒誇徐邈。
冬天十月初一,發生日食。
秦王苻堅下詔說:“剛剛喪失了賢能的助手,很多部門可能不合我心意,在未央宮南邊整個‘信訪辦’,我五天去一次,了解老百姓的難處。現在天下雖然沒完全平定,暫且先停火搞文化建設,也算符合武侯王猛)的意思。要大力推崇儒學,禁止老莊玄學和讖緯學說,敢犯的直接處死暴屍街頭。”精心挑選學生,太子和公侯百官的兒子都去學校上課;朝廷內外的禁衛軍、軍官士兵,都得學習。二十個人配一個經生,教他們讀書斷句,後宮也設學校教宮女,選聰明的太監和女奴去跟博士學經。尚書郎王佩讀讖緯書,苻堅把他殺了,從此沒人敢學讖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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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核解讀】
寧康二年至三年公元374至公元375年),是東晉與前秦南北對峙格局中暗流湧動的關鍵時期。這兩年間,雙方內政外交的微妙變化,既折射出個體命運與時代洪流的交織,更暗藏著決定未來曆史走向的深層邏輯。
東晉:士族政治的平衡術與隱患
東晉朝堂在這一時期呈現出典型的“士族共治”特征,謝安與桓衝的權力互動成為核心線索。王坦之去世後,桓衝主動將揚州刺史職位讓渡給謝安,這種看似“澹然”的權力交接,實則是門閥政治成熟的表現——通過避免士族內鬥維係東晉脆弱的穩定。但這種平衡暗藏隱患:謝安“期功之慘不廢絲竹”的生活方式,雖被士大夫效仿成俗,卻也暴露了士族階層在危機四伏的時局中,仍沉溺於清談雅樂的頹靡傾向。王坦之“天下之寶當為天下惜之”的苦諫,恰是對這種士風的憂慮。
朝堂之外,東晉對蜀地的爭奪以失敗告終。蜀人張育、楊光起兵反秦雖一度聲勢浩大,但最終因內部權力傾軋“張育與張重等爭權相攻”)被秦軍各個擊破。這場失敗不僅讓益州重回前秦版圖,更暴露了東晉在軍事協同與地方號召力上的短板——麵對前秦的強勢擴張,東晉尚未形成有效的反擊體係。
前秦:鼎盛表象下的危機伏筆
前秦在苻堅與王猛的治理下已臻鼎盛,“平燕定蜀,有如拾芥”的功業使其疆域囊括中原與巴蜀。但寧康二年的“明光殿呼語”事件,如一聲驚雷劃破盛世表象:“甲申、乙酉,魚羊食人”的讖語直指鮮卑“魚羊”合為“鮮”)威脅,而苻堅對朱肜、趙整誅殺鮮卑的建議置之不理,埋下了日後淝水之戰後政權崩潰的種子。趙整以宦官身份“前後五十餘事”直言進諫,其“浮雲蔽白日”的諷喻雖暫時讓苻堅警醒,卻未能改變其“優容鮮卑”的基本國策。
王猛之死成為前秦由盛轉衰的分水嶺。這位被苻堅比作“霍光”的賢相,臨終前留下兩條至關重要的遺囑:一是“勿以晉為圖”,二是“漸除鮮卑、西羌之患”。這兩條建議精準預判了前秦的致命危機——東晉雖偏安江南,但“正朔相承,上下安和”,並非易攻之敵;而被征服的鮮卑、西羌貴族,始終是潛伏的定時炸彈。苻堅對王猛的死“三臨哭”,卻未能真正踐行其遺訓,反而在三年後大舉伐晉,最終釀成淝水之敗。
王猛死後,苻堅“偃武修文”的政策看似延續賢相思路,實則偏離了核心。禁老莊、圖讖而崇儒教的文化改革,雖強化了思想控製,卻未能解決民族矛盾這一根本問題;設立“聽訟觀”親自斷案的舉措,雖體現勤政,卻暴露了其過度集權、忽視製度建設的治理缺陷。誅殺讀讖的王佩以禁絕讖學,更顯其治理手段的簡單粗暴——不從根源化解矛盾,隻壓製表麵異音,終究是揚湯止沸。
時代啟示:權力邏輯與曆史慣性
這兩年的曆史揭示了一個深刻規律:成功的治理需要戰略清醒與製度韌性,而非單純的個人權威或表麵功業。東晉憑借士族間的權力製衡得以存續,卻因士族的奢靡頹唐喪失進取之力;前秦依靠苻堅與王猛的君臣相得達到鼎盛,卻因民族政策的根本性失誤和對遺訓的背離走向崩塌。
王猛與謝安的對比尤為鮮明:王猛以“戰戰兢兢如臨深穀”的敬畏之心構建前秦霸業,臨終仍心係隱患;謝安以“鎮之以靜”的風度維係東晉穩定,卻也放任士風浮華。而苻堅與桓衝的選擇更具警示意義——苻堅手握絕對權力卻缺乏風險意識,最終“善始者不必善終”;桓衝能以大局為重出讓權力,反而為東晉延續了生機。
曆史的吊詭之處在於,寧康三年王猛的去世與謝安的掌權,恰似為四年後的淝水之戰埋下伏筆。前秦失去了最後的戰略把關者,東晉則進入了謝安主導的穩定期。這場南北命運的博弈,在這兩年間已悄然寫下了預演的劇本——忽視隱患的擴張終將反噬,而在平衡中堅守根基者,往往能在風暴中存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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