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丙寅日,北魏皇帝跑去陰山溜達。
臧質到了尋陽,把官府房子一把火燒了,帶著歌姬小妾往西跑。他讓寵愛的何文敬帶著剩下的兵在前麵開路,到了西陽。西陽太守魯方平忽悠何文敬說:“上頭詔書隻抓主犯,其他人一概不追究,你不如趕緊跑。”何文敬就把大夥扔下自己溜了。臧質之前安排妹夫羊衝當武昌郡守,他就想去投靠妹夫。結果羊衝已經被郡丞胡庇之給殺了,臧質沒地兒去,隻好逃到南湖。在那摘蓮子吃,追兵一來,他就拿荷葉蓋著頭,把自己沉到水裡,隻露出個鼻子。戊辰日,一個叫鄭俱兒的軍官瞧見了,一箭射過去,正中臧質,大夥一擁而上,臧質被砍得腸子都掛在水草上,腦袋被砍下來送到建康。他的子孫也都被拉去砍頭,他的黨羽豫章太守樂安人任薈之、臨川內史劉懷之、鄱陽太守杜仲儒也都被殺。杜仲儒是杜驥哥哥的兒子。功臣柳元景等人則按功勞大小得到不同封賞。
丞相義宣逃到江夏,聽說巴陵有軍隊,又掉頭往江陵跑,人都快散光了,就剩下身邊十來個人,走著走著腳疼得走不動,就雇了輛沒篷的車,一路要飯。到了江陵城外,派人去通知竺超民,竺超民帶著儀仗隊和士兵來迎接。當時荊州還有一萬多帶甲的士兵,身邊的翟靈寶提醒義宣要安撫將領們,說“臧質不聽指揮,才導致失敗。現在我們整頓軍隊,修理戰甲,再做以後的打算。以前漢高祖打了一百次敗仗,最後不也成就大業了嘛!”結果義宣一緊張,把話記錯了,說成“項羽打了一千次敗仗”,大夥都忍不住偷笑。魯秀、竺超民等人還想收攏殘兵再拚一把,可義宣已經沒了鬥誌,整個人都懵圈了,躲在屋裡不出來,身邊的心腹也慢慢跑光了。魯秀往北跑,義宣自己沒主意,想跟著魯秀走,就帶著兒子劉慆和五個寵愛的小妾,換上男裝跟著跑。城裡一下子亂套了,刀光劍影的,義宣害怕,從馬上摔下來,隻好步行。竺超民把他送到城外,又給了他一匹馬,自己回城堅守。義宣沒追上魯秀,身邊的人也都跑光了,夜裡又回到南郡的空衙門。第二天,竺超民把他抓起來交給執法官。義宣坐在牢房裡歎氣說:“臧質這個老東西坑死我了!”五個小妾很快被送走,義宣大哭,對獄吏說:“平常日子不覺得苦,今天和她們分開才是真苦啊!”魯秀的人都跑光了,他跑不掉,又往江陵跑,城上的人射箭,魯秀投水死了,屍體被撈上來砍了頭。
皇帝下詔讓右仆射劉延孫去荊、江二州,分辨誰對誰錯,就地進行獎懲,還打算分割這兩個州的地盤,討論設置新州。
當初晉朝南遷,把揚州當成京城附近的重要地區,糧食布帛啥的都靠這兒供應;荊、江二州是軍事重鎮,兵力都集中在這兒,一般都派大將鎮守。這三個州的人口占了江南的一半,皇帝覺得它們勢力太大,心裡不踏實,就想拆分。癸未日,把揚州東邊五個郡劃出來設置東揚州,州府設在會稽;把荊、湘、江、豫州的八個郡劃出來設置郢州,州府設在江夏;撤銷南蠻校尉,把營地遷到建康。太傅義恭建議把郢州州府設在巴陵,尚書令何尚之說:“夏口在荊、江二州中間,正對著沔口,和雍、梁二州相通,是交通要道。這裡一直是軍事重鎮,根基深厚,現成的城池,港口又大,能停很多船,還是設在這裡方便。”皇帝采納了他的建議。後來荊、揚二州因為拆分元氣大傷,何尚之請求再把二州合並,皇帝沒答應。
戊子日,撤銷錄尚書事這個職位。皇帝忌憚宗室勢力太強,不想權力落在大臣手裡,太傅義恭猜到了皇帝的心思,就主動提議撤銷這個職位。
皇帝讓王公大臣和八座官員給荊州刺史朱修之寫信,讓丞相義宣自己看著辦。信還沒送到,庚寅日,朱修之就進了江陵,把義宣殺了,還殺了他十六個兒子,以及同黨竺超民、從事中郎蔡超、谘議參軍顏樂之等人。竺超民的兄弟按規定也該殺,何尚之進言說:“叛賊都已經逃跑了,隨便一個人就能抓住。要是竺超民反複無常貪圖利益,早就該把他抓了,這樣不僅能免罪,還能得個大義滅親的獎賞。可竺超民根本沒這個想法,從這點看他還算有點良心。而且他為官府保全了城池,守好了倉庫,老老實實等著被抓。現在要是連他兄弟都殺,那就跟其他叛黨沒區彆了,這事還是慎重考慮。”皇帝就赦免了竺超民的兄弟。
秋,七月丙申初一,發生日食。
庚子日,北魏皇子拓跋弘出生;辛醜日,大赦天下,改年號為興光。
丙辰日,又大赦天下。
八月甲戌日,北魏趙王拓跋深去世。
乙亥日,北魏皇帝回到平城。
冬天,十一月戊戌日,北魏皇帝去中山,接著又去信都;十二月丙子日,往回走,到靈丘,又到溫泉宮;庚辰日,回到平城。
【內核解讀】
這段史料節選自《資治通鑒》,記錄了南朝宋文帝劉義隆與劉義宣、臧質等宗室叛亂勢力的最終對決,以及戰後宋廷為削弱地方勢力、強化中央集權所做的一係列調整。從現代視角來看,這段曆史折射出權力鬥爭的殘酷性、統治階層的政治智慧,以及製度變革背後的深層邏輯,值得從多個維度解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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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力博弈中的人性百態:從叛亂者的潰敗看政治素養的重要性
臧質的“末路狂奔”:野心與能力的失衡。臧質作為叛亂核心人物,敗逃時仍攜妓妾、焚府舍,暴露了其格局的狹隘——既無戰略撤退的規劃,也無收攏人心的手段。最終靠蓮實果腹、荷葉片身,卻因鼻子露出水麵被射殺,結局充滿荒誕感。這印證了“野心需以能力為基”:他能煽動叛亂卻無法掌控全局,逃亡中連基本的生存智慧都匱乏,失敗具有必然性。
劉義宣的“鬨劇式垮台”:資質平庸者的權力悲劇。劉義宣作為叛亂名義上的領袖,堪稱“政治低能兒”的典型:關鍵時刻記錯翟靈寶的勸慰之詞,將“漢高百敗”說成“項羽千敗”,瞬間瓦解軍心——可見其既無曆史素養,也無臨場應變能力;兵敗後沉溺於與妾室的“分彆之苦”,對核心權力鬥爭毫無感知,暴露出其對“權力本質”的認知錯位。他的悲劇在於:被臧質裹挾登上權力賭桌,卻缺乏與之匹配的心智與決斷力,最終淪為權力遊戲的犧牲品。
魯秀、竺超民的“掙紮與妥協”:亂世中的生存選擇。魯秀試圖收攏殘兵再戰,竺超民則在送走劉義宣後堅守城池,二者代表了叛亂陣營中“尚有理性”的群體:他們並非徹底的投機者,卻困於陣營選擇的錯誤。魯秀投水而死、竺超民被特赦,結局的差異也暗示了——在權力清算中,“姿態”與“實際行為”比單純的“立場”更重要竺超民保全城池、等待收編的行為,被何尚之解讀為“觀過知仁”)。
宋文帝的“集權術”:以製度重構削弱地方勢力
劉義宣叛亂的本質,是東晉以來“荊、江強,中央弱”的格局延續。宋文帝的戰後操作,堪稱古代版“削藩”教科書:
分割強州,瓦解根基:將揚州浙東五郡劃出設“東揚州”,荊、江等八郡設“郢州”,直接分割了傳統強州的版圖與資源;選擇夏口而非巴陵)作為郢州治所,利用其“通接雍、梁”的地理優勢,強化中央對長江中遊的控製——體現了“以地理製衡地緣”的智慧。
廢除“錄尚書事”,收歸相權:錄尚書事本是宰相級職位,總攬朝政。宋文帝借劉義恭“主動請廢”之機取消該職,實質是削弱宗室與大臣的權力集中度,將決策核心收歸皇帝手中。這一操作既避免了“削權”的正麵衝突,又達到了集權目的,堪稱“政治手腕的典範”。
“旌彆枉直”的清算邏輯:恩威並施的統治術:對叛亂者的清算並非“一刀切”。劉義宣父子、核心黨羽被誅殺,體現“威”;竺超民兄弟因“保全城池”被特赦,體現“恩”。這種“區彆對待”既震懾了潛在的反對者,又為動搖分子留出“悔改空間”,本質是通過塑造“規則預期”來鞏固統治。
曆史鏡鑒:從這段叛亂看南朝政治的結構性矛盾
宗室與皇權的永恒張力:宋文帝既依賴宗室鎮守地方如劉義宣為荊州刺史),又恐懼其尾大不掉,這種“依賴與猜忌”的悖論,貫穿南朝始終。叛亂平定後,文帝進一步削弱宗室權力,卻也為日後“宗室內鬥”埋下伏筆——過度集權與製度性信任缺失,始終是南朝短命的根源之一。
地方與中央的資源爭奪:東晉南遷後,荊、江二州掌控了江南一半的戶口與甲兵,形成“經濟靠揚州,軍事靠荊江”的格局。文帝分割二州,雖強化了中央權威,卻導致“荊、揚因此虛耗”——可見製度變革若隻算“政治賬”而忽視“民生賬”,往往會引發新的問題何尚之請求“複合二州”被拒,也反映了文帝“寧傷國力,不縱地方”的強硬態度)。
結語:權力遊戲的“永恒法則”
這段曆史最深刻的啟示在於:權力的本質是“平衡的藝術”。臧質、劉義宣的失敗,源於對權力的貪婪與對平衡的無視;宋文帝的集權成功,卻也因過度傾斜於“控製”而埋下隱患。從叛亂者的荒誕結局到統治者的製度重構,最終都指向一個規律:任何忽視“實力匹配”與“結構平衡”的權力行為,終將被曆史反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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