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篷外,幾個傷兵正靠在樹乾上,有的斷了胳膊,有的少了腿,沒人給他們包紮,隻能用臟布裹著傷口,嘴裡發出微弱的呻吟。
一個年輕的士兵抱著肚子躺在地上,臉色發青,旁邊的戰友說他昨天吃了樹皮,現在肚子裡疼得像有刀子在攪。
西村彆過臉,心裡像壓著塊石頭。
這些士兵,就要被牟田口的瘋狂推向死亡了。
因為缺少後勤物資,缺少醫療物資,受傷得病的士兵就隻能熬著。
熬過去是殘廢,熬不過去是屍體。
阿爾乾山脈的日軍指揮部裡,煤油燈的火苗被穿堂風卷得亂顫,映著牟田口廉也扭曲的臉。此刻他正在跟渡邊、竹內兩位師團長爭吵。
“我大日本帝國的士兵,怎麼會敗?是你們指揮不力,是士兵們不夠勇猛。”
渡邊早就懟過多次了,直接甩上了自己的理由。
“前線士兵早已斷糧三天,有的靠啃樹皮、嚼草根充饑,步槍子彈每人隻剩三發,重機槍因缺乏彈藥成了擺設,連迫擊炮陣地都湊不齊十發炮彈,這樣的兵力怎麼跟敵軍的炮火抗衡?”
牟田口廉也根本不會聽這些言辭。
帶著不容置疑的狠厲:“傳我命令,一小時後發起第三次衝鋒,把後勤兵、炊事兵全編進隊伍,傷兵隻要還能拿槍,就給我衝在前頭。”
“為帝國獻身是他們的榮耀,死在衝鋒的路上,天皇必然知曉他們的勇猛。”
“不拿下盟軍陣地,我們所有人都得死在這裡,之前的傷亡也沒有任何意義,誰敢再質疑命令?”
兩位師團長沒有答複是否繼續衝鋒。
他們考慮的是傷亡,還有茫然衝鋒的意義。
前兩次衝鋒,士兵們像潮水一樣衝出去,卻在炮火裡成片倒下。
有的被機槍掃中,有的被炮彈炸飛,連完整的屍體都找不到。那些僥幸衝近戰壕的,也很快被衝鋒槍掃射,鮮血染紅了陣地前的土地。
看看眼下的師團,有拄著木棍的傷兵,有背著鐵鍋的炊事兵,還有手裡握著短槍的後勤兵。
這哪裡是作戰部隊,分明是一群拚湊起來的殘兵。
繼續進攻是否能搶到物資另說,所有人都知道,繼續進攻,等待他們的隻有死亡。
18師團的戰壕裡,士兵正被軍官們逼著站起來。
一個滿臉橫肉的曹長揮舞著軍刀,把槍托狠狠砸在一個蹲在地上的士兵背上:“起來,都給我起來,誰不衝鋒,我現在就斃了他。”
那士兵踉蹌著站起來,嘴角流著血,眼神空洞地看著前方,連能不能活到明天都不知道。
半小時後,總攻的軍號聲再次響起。
曹長舉著軍刀,帶頭衝出戰壕:“為了帝國。”
士兵們被迫跟著往前衝,腳下的泥漿濺起,打濕了他們破爛的軍裝。可沒跑多遠,迫擊炮就炸了過來,炮彈落在人群裡,火光衝天,碎石和斷肢飛在空中。
越來越多的士兵停下腳步,有的站在原地,看著前方的炮火,有的則轉身往戰壕退。
剛才還在揮舞軍刀的軍官們慌了,他們舉著槍大喊:“不準退。”
可沒人聽他們的,士兵們已經受夠了,受夠了餓肚子,受夠了沒日沒夜的衝鋒,受夠了看著戰友一個個死去。
一個叫田中的伍長,之前一直帶頭衝鋒,現在他把步槍扔在地上,對著身邊的士兵說:“我們不是傻子,牟田口將軍根本不管我們的死活,再衝下去,我們都得死在這。”
他的話像一顆火星,點燃了士兵們心裡的怒火。
“對,我們不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