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真話不等於不講策略!”張海潮拍了下桌子,“你年輕氣盛,想乾事,這我理解。但你要知道,在機關工作,尤其是發改委這樣的中樞部門,光有熱情和衝勁不夠,更要講究方式方法,要懂得平衡,要懂得保護自己,也要保護整個委裡的工作環境!你這份報告,鋒芒太露,把所有人都推到對立麵去了!這還怎麼凝聚共識推動工作?樓省長是支持我們乾工作,但也不是讓我們去四處樹敵的!”
“那您的意思是?”胡步雲盯著張海潮,“把這些問題都抹掉?把尖銳的詞都換成‘有待加強’、‘尚需完善’?把具體案例都刪掉,變成泛泛而談?最後交一份不痛不癢、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報告上去?那樓省長要我們下去‘深挖問題’的指示,我們怎麼交代?”
“怎麼交代?我告訴你該怎麼交代!”張海潮壓著火氣,“問題要反映,但表述要講究,點到為止,要把問題抽象化、普遍化,不要具體指向哪個市哪個部門。結論要正麵積極,重點放在下一步我們建議怎麼‘解決’問題上,要體現發改委作為協調部門的作用,而不是當裁判員去指責誰。至於那些特彆尖銳的、涉及麵廣的具體案例,可以作為內部掌握的附件,供領導參考,但絕不能放在正式報告主體裡!”
他拿起紅筆,在報告首頁空白處唰唰寫了幾行字,遞給胡步雲:“拿回去,按這個思路,組織政研室的人好好改。務必在三天內拿出一個穩妥的版本給我。記住,我們這份報告,不是終點,而是下一步工作的起點。首先要確保它能順利上報,能被各方接受,而不是一上來就炸了鍋。”
胡步雲接過那張紙,上麵寫著張海潮的要求:“淡化矛盾焦點,模糊責任主體;突出成績基礎,強調發展機遇;弱化尖銳表述,強化建設性意見;具體負麵案例轉為內部附件。”
他看著這幾行字,又抬頭看了看張海潮不容置疑的臉,一股深深的無力感和被閹割的憤怒湧上心頭。他明白了張海潮的“隻做不說”和“捂鍋燉熟”到底是什麼意思——不是真的要把問題摸清解決,而是要把棱角磨平,把真話過濾成官話套話,確保政治安全。
他張了張嘴,想再爭辯什麼,但看到張海潮疲憊的眼神,最終隻是輕輕歎了口氣,起身就走。
剛走到門口,卻又被張海潮叫住了:“劉書記點名你我下午去他辦公室彙報大調研的事,你準備一下。”
胡步雲返回到張海潮麵前坐下,皺眉問道:“不是隻做不說嗎,他怎麼知道?”
張海潮一攤手,“你問我,我問誰去?動靜這麼大,他能不知道?不知道有多少人上趕著給彙報,你就長點心吧你。下午就不要帶這個調研報告了,口頭彙報吧。由我主彙報,你補充。”
胡步雲點了點頭,沒說話。
張海潮頓了頓,沉聲道:“什麼中西部改革發展先行區建設、強省城戰略、經濟強省戰略,這些話以後能不能不提了?這是前一屆省委提出來的,現在不是以前了,能不能有點政治敏銳性?”
胡步雲心裡隻冷笑,為了跪舔某人,一個個臉都不要了,現在連提個戰略名稱都成了政治風險。
下午,省委副書記劉浩辦公室。
張海潮和胡步雲坐在長沙發上,劉浩背著手來回踱步,聽完張海潮重點突出、發現問題、梳理思路、下一步謀劃的口頭彙報後,猛地停下腳步。
“海潮同誌!”劉浩的聲音不高,但語氣極為冷漠,“樓省長安排你們搞產業規劃落實的調研,是讓你們去發現問題、解決問題的,不是讓你們去搞大批判、大揭發的!現在是什麼時候?上麵多少雙眼睛盯著北川你們知道嗎?非得把北川搞臭你們才甘心?”
劉浩銳利的目光掃過張海潮,卻完全忽略了旁邊的胡步雲,仿佛胡步雲就是一團空氣。
“方向呢?你們的調研方向是什麼?重點在哪裡?是去印證你們發改委固有的偏見,還是去真實了解基層的困難和發展的潛力?是去挖掘矛盾、激化矛盾,還是去尋求共識、凝聚合力?”劉浩的問題一個比一個尖銳,“你們這趟下去,動靜不小,聽到的反映也不少,矛頭直指省裡,指責這個部門卡殼,那個地市執行不力,這就是你們調研的成果?這就是你們對省委、省政府中心工作的執行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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