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綿……”顧醒上前扶起阮星眠。
她整個人平靜許多,靠在顧醒懷裡,盯著照片上那張嚴肅年輕的臉龐,眉眼安安靜靜的。
夢裡的阮濤也是嚴肅的,跟她說話都要稍息立正,站好了板著臉“眠眠,我是爸爸。”
她想,她更像從沒見過的媽媽一些吧。
阮家人祭奠過後,顧醒才走上前。
阮星月將顧醒提前準備的白色花束遞到他手裡,代替顧醒護在妹妹身後,遮擋山穀微冷的風。
顧醒看眼阮星眠,眉眼沉沉,帶著一絲不可察覺的緊張。
單手捧著花上前。
他提前問過母親,祭奠長輩準備什麼花束。
按照曲穎建議,七朵白色百合,九朵白色康乃馨。
用深色素紙包裹,白色自帶純淨感,花瓣柔軟細膩。
深秋的天,天空有些陰沉,帶著一絲憂傷的氛圍。
他穿著一身阮星眠沒見過的炭灰色西裝,利落剪裁貼合身形,線條硬朗又不失精致。
內搭黑色襯衫,係著同色領帶,臉色沉穩,每向前一步,都帶著無聲的力量。
雲開霧散,半縷陽光漫過墓碑頂端的紅星,顧醒將懷中攥得緊的花束輕輕放在基座上。
花束旁,他從炭灰色西裝內袋裡摸出個黑色絲絨盒子,棱角被體溫焐得溫熱,穩穩擱在碑前的青石板上。
阮星眠盯著父親的臉還在發怔,眼神變得遲緩。
沒注意顧醒放了什麼。
阮星月看了眼那個盒子,大概猜到他想做什麼。
張了張嘴,到底什麼都沒說。
她想了想,脫下長外套搭在妹妹肩頭,用眼神示意李雪。
母女倆一人一隻手,拽走哭紅了鼻子,沉浸在失去弟弟二十年,悲傷中的阮澤。
墓碑前隻剩兩人,靜靜地沒有一絲風。
顧醒退後半步,雙膝彎下時,西裝褲線繃得筆直,額頭叩在微涼的地麵,三聲悶響在寂靜裡格外清晰。
虔誠,肅穆,眉目一絲不苟。
阮星眠終於有了反應,心中感動“顧醒……”
他可以不用這麼認真的。
他磕得認真,每一聲悶響都在阮星眠心頭回響。
她想起剛認識時,他也是這般認真——“不論前因,隻解後果。”
阮星眠盯著他的每一個動作,眼裡溢出一絲緊張。
他起身時膝蓋沾了點塵土,但沒拍,隻是拿起那個盒子,轉身麵向自己。
單膝落地的瞬間,盒子“哢嗒”彈開,鉑金戒指的銀圈在光裡閃了下。
阮星眠下意識後退一步,心疼他身上手工西裝的同時,心裡猛地緊了一下。
“顧醒……”
她一點準備都沒有。
顧醒不語,隻是將其中一枚男戒塞到阮星眠手裡。
他伸出左手,示意阮星眠給他戴上。
“乾嘛呀……”
她想哭又想笑。
站在“阮濤”麵前被求婚,到底沒哭出來,她怕“阮濤”覺得自己不幸福。
嘴角笑出小小的梨渦,垂眸帶笑看顧醒“我二十歲第一天耶,就這麼急著把我“取走”?”
“嗯,我很急。”
圖靈說他和眠眠有三生三世,對他來說,他隻擁有她短短一百天。
“急著要一個名分,綿綿,我剛剛問過叔叔了,他說可以求。”
他磕一個頭,在心裡問一次,阮濤沒拒絕。
阮星眠知道,他口裡的叔叔是阮濤。
畢竟,顧醒一直不敢挑戰阮澤的眼淚。
他敢在阮澤麵前給她求婚,阮澤就敢哭給他看。
阮星眠抬頭,墓碑安安靜靜的,“你就欺負他不會說話吧。”
她拿起那枚男戒,輕飄飄又沉甸甸的。
輕的隨手一扔再也找不回。
沉到可以束縛人的一生。
她盯著顧醒,突然深吸一口氣,“你先把台詞說完。”
求婚嘛,怎麼能不表白,怎麼能沒有求婚的誓言。
顧醒仰頭再遞一次手“綿綿,等你嫁我。”
阮星眠戴戒指的手一頓“不是求我馬上嫁你?”
顧醒拿起她的手,把戒指完整戴到自己無名指上。
抓著她的手起身,一起麵向墓碑,深深一鞠躬。
“我知道你還沒準備好,但我迫不及待想告訴你,我已經準備好了。”
顧醒將她攬在懷裡,隻把合起來的女戒盒子交到她手裡,從身後抱住她。
以愛護者的姿態,擋住山裡冷氣,也擋住山穀的風。
“綿綿,你什麼時候戴上都可以,我不逼你。”
畢竟,我們還有安安穩穩的一輩子。
用上輩子顛沛流離換來的這一輩子。
阮星眠摸摸他修長冷白的手指,鉑金戒指在他指間會發光一樣。
他在墳前輕喃
“綿綿,隻有你親手給我戴上戒指,我才不是這個世界居無定所的流浪者。”
他深吸一口氣“你是我的家。”
這世界有阮星眠,他才有一個家。
阮星眠的眼淚砸在他手背上,燙得他猛地一顫。
她想說——顧醒你今天話好多,每句話她都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