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奴叛匪盤踞區,沈陽中衛盛京)
皇宮大政殿內,空氣沉重到能將人壓垮。
上等的安息香在爐中悶燃,卻絲毫無法驅散空氣中彌漫的恐慌與敗亡氣息。
胤礽身著一身嶄新的龍袍,坐在這座遠不如紫禁城輝煌的寶座上,隻覺得渾身刺撓,如坐針氈。
他看著下方吵嚷不休、唾沫橫飛的文武大臣,一張年輕的麵龐寫滿了與年齡不符的愁苦與疲憊。
如今,他已是這風雨飄搖的大清王朝第五任皇帝,年號“承平,寓意著在他的統治下,蠻清將迎來承平盛世。
”承平”?
多麼諷刺的兩個字。
他自己心裡門兒清,以當前這艘千瘡百孔、隨時可能沉沒的破船,彆說什麼盛世了,隻要他胤礽不成亡國之君,不被那朱明小兒抓去祭天,都得算是祖宗顯靈,命格夠硬!
皇帝?
這把龍椅燙得能烙熟屁股,他半點都不想坐,至少不是在如今這種四麵楚歌的情況下。
可他沒得選。
糠稀蹬腿兒已經有一段時間了,皇位一直空懸,以往那個處處與他作對、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的大阿哥胤褆,如今要多安靜有多安靜。
沒了競爭對手,他這個名正言順的皇太子,那真是想跑都跑不掉。
“啟稟皇上,奴才以為,山海關……不可守!”
一聲清晰的話語,瞬間壓下了殿內所有的嘈雜。
眾人齊刷刷望去,隻見領侍衛內大臣索額圖跪伏於地,身形穩如泰山。
這位去年出征噶爾丹時,因追擊不力而遭連降四級的議政大臣,隨著胤礽登基,已然官複原職,權勢更勝往昔。
作為太子黨的魁首,如今在這朝堂之上,他的話語權已無人能及。
“明軍火炮之犀利各位已經領教過了,縱使山海關牆高城厚,恐也難以抵擋。“
”況且明軍也未必會進攻山海關,憑借其水師之利,明軍完全可以繞過山海關,從遼東任意一處登陸,直撲我等腹心。”
“諸位該不會認為八旗水師營那幾條破船能擋住明軍水師吧。”
索額死圖的話讓大殿上原本息息索索的交談聲消失了。
不少人都瞪大了眼睛,驚駭地看著這位當朝紅人。
這些話,他們心裡也想過,甚至想得更悲觀,卻沒一個有膽子在這大殿上如此直白地講出來。
“照你這般說法,那還打什麼?不如開城獻降,直接向那朱家小兒搖尾乞憐算了!”
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從角落裡響起。
眾人看去,正是武英殿大學士納蘭明珠。
納蘭明珠雖然在去年官複原職,但一直被排擠在權力核心之外,如今在朝廷裡已極少發言。但今天看著死對頭索額圖這副指點江山、儼然托孤重臣的嘴臉,他終究是沒能忍住。
索圖額轉頭看向了納蘭明珠:
“既然明珠大人認為能守,那不如就將山海關防務全權交予明珠大人如何?”
“皇上在此,百官在此,想必明珠大人定然能立下軍令狀,給皇上,給我大清一個滿意的答複。”
“這……”
納蘭明珠的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額頭上瞬間滲出細密的冷汗。
他出言嘲諷,純粹是出於黨爭的慣性,是看索額圖不爽。
可讓他去守山海關?
那跟主動把脖子伸到明軍的屠刀底下,有何區彆?
八裡橋一戰,三十萬大軍,其中不乏身經百戰的八旗精銳,僅僅一夜之間便被明軍宰了個乾乾淨淨。
山海關守軍不過數萬,就算加上幾道高牆,但在明軍那毀天滅地的火炮麵前,這城牆有與沒有,又有什麼區彆?
納蘭明珠臉色漲得通紅,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在滿朝文武的注視下,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索額圖不屑地冷笑一聲,不再理會這個跳梁小醜,轉過頭來,再次向胤礽叩首,拋出了一個更具爆炸性的論斷:
“奴才認為,不僅山海關不可守,甚至……這奉天,也守不住!”
這一次,大殿上徹底死寂,連呼吸聲都仿佛停止了。
連高位之上的胤礽也不免身子一震,眉頭緊緊鎖了起來。
“那……那豈不是要放棄這祖宗基業?”
半晌,胤礽終於是從牙縫裡憋出了一句話。
“皇上!”
索額圖抬起頭,目光灼灼。
“祖宗基業,是人打下來的!隻要人還在,隻要我大清的血脈還在,今天丟的,往後未必不能奪回來!”
“如今明軍勢強,火器犀利,我大清勇士確實不如。此時此刻,我大清……理應避其鋒芒,退往寧古塔,甚至退往更北的龍興之地,潛心發展,以待天時!”
還龍興之地,那不就是深山老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