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賠錢!傾家蕩產!賣腎!賣血!賣身!也得賠老子!”
老吳的破鑼嗓子在彌漫著焦糊味、血腥味和灰塵的破堡壘裡回蕩,比剛才射釘槍的動靜還瘮人。他像個憤怒的圓球,在滿地的廢鐵和破爛裡蹦躂,指著頭頂那個呼呼灌冷風的大窟窿,指著冒黑煙徹底歇菜的發電機和斷成兩截的射釘槍導線,最後手指頭哆嗦著指向躺屍的龍戰和半邊焦黑的林薇:“還有你們倆!醫療費!誤工費!精神損失費!老子這小心臟現在還在蹦迪呢!蹦的是重金屬!懂不懂?!”
“吳…吳哥…”疤臉抱著自己那條還在不受控哆嗦、跟帕金森似的右臂,疼得齜牙咧嘴,“咱…咱能先看看傷不?我感覺我這胳膊快不是自己的了…”他試著抬了抬,手臂跟灌了鉛似的,紋絲不動,隻有手指頭還能輕微地抽抽兩下。
林薇靠在冰冷的集裝箱壁上,半邊身子從手臂到肩膀都火辣辣地疼,像有無數根燒紅的針在紮。被電流灼傷的地方皮肉翻卷,焦黑一片,看著就嚇人。她臉色慘白,冷汗順著額角往下淌,嘴唇都在抖,但眼神卻死死盯著昏迷的龍戰——更準確地說,是盯著他那隻死死捂著胸前軍牌的左手。那半塊冰冷的金屬,還有上麵那道深深刻入的爪痕,在她腦子裡瘋狂盤旋,和廉租房角落裡那個舊工具箱上的印記完美重合!
“操!一個個都是祖宗!”老吳罵罵咧咧,但看著林薇那慘樣和疤臉的胳膊,終究是沒再嚎喪。他踢開腳邊的破銅爛鐵,一屁股坐在地上,從他那件油得能刮下二兩葷腥的工裝褲屁兜裡,費力地掏摸出一個同樣油膩膩、扁塌塌的鋁製小盒子。盒子打開,一股極其複雜、難以形容的味道瞬間彌漫開來——像是放了十年的跌打藥酒混著臭豆腐和過期紅花油,還帶著點鐵鏽腥氣。
“喏!祖傳秘方!專治各種不服…呸,專治各種外傷!”老吳用兩根胖手指,小心翼翼地從小盒子裡摳出一坨黑乎乎、黏糊糊、散發著詭異光澤的膏狀物。那玩意兒看著就像是從哪個報廢幾十年的變速箱底下刮出來的油泥。
疤臉臉都綠了:“吳哥…這…這玩意兒能往人身上抹?林總這傷…得去醫院吧?”
“放屁!”老吳小眼睛一瞪,“醫院?醫院有老子這‘黑玉斷續膏’好使?知道這方子傳了多少代嗎?當年老子太爺爺在碼頭跟洋人乾仗,腸子流出來塞回去,抹上這個,三天就能下地扛大包!”他不由分說,捏著那坨“黑玉斷續膏”,就朝林薇焦黑的手臂湊過去。
林薇嚇得往後一縮,牽扯到傷處,疼得倒吸一口涼氣:“彆…彆過來!”那味道太衝了,她怕沒被電死先被熏死。
“嘖!不識貨!”老吳悻悻地收回手,目光轉向龍戰,“那先給判官這倒黴催的用!這小子命硬,閻王爺都嫌他晦氣!”他挪著胖身子湊到鐵板床邊,看著龍戰右肩鎖骨下那個還在緩緩滲血的恐怖貫穿傷,還有胸前被他自己捂住的軍牌,以及那深可見骨的舊傷,胖臉也抽了抽。
“這他娘的…被啥玩意兒咬的?咋跟狗啃似的…”老吳嘀咕著,伸手想去扒拉龍戰捂著軍牌的手,看看傷口具體情況。
就在他油膩的胖手指快要碰到龍戰手背的瞬間!
“嗡…”
一聲極其微弱、卻清晰可聞的嗡鳴,突然從龍戰緊握的左手下方傳來!那嗡鳴帶著一種奇特的韻律感,像是某種沉睡的心臟正在緩緩複蘇。
緊接著,一絲極其微弱、卻異常溫潤的暗紅色光芒,如同呼吸般,從龍戰緊捂的指縫間漏了出來!那光芒非常柔和,帶著一種暖意,如同冬日裡將熄未熄的炭火餘燼。
“臥槽!詐屍了?!”老吳嚇得一哆嗦,胖手閃電般縮了回來,差點一屁股坐地上。
疤臉也瞪大了眼:“龍哥?龍哥你醒了?”
龍戰沒有醒。他依舊緊閉雙眼,臉色蒼白如紙,呼吸微弱。但詭異的是,隨著那暗紅光芒的微弱閃爍,他右肩那猙獰的貫穿傷,流血的速度似乎…真的在變慢?傷口邊緣那些翻卷的、蒼白的皮肉,在暗紅微光的映照下,似乎有了一絲極其微弱的血色?
更神奇的是,一直緊握在龍戰左手裡、那把幾乎被所有人遺忘的破舊匕首,此刻也仿佛被喚醒。刀柄處那些古老繁複、布滿裂痕的紋路裡,也流淌起同樣溫潤的暗紅微光,如同沉睡的血管被注入了血液。絲絲縷縷幾乎看不見的暖流,正順著匕首的刀柄,持續不斷地流入龍戰的左手,再緩緩流向他千瘡百孔的身體。
“這…這玩意兒真能充電療傷?”疤臉看得目瞪口呆,忘了自己胳膊的疼。
老吳的小眼睛眯了起來,裡麵閃爍著精光,像是發現了新大陸的哥倫布:“乖乖…老子這工業電沒白費啊!判官這小子…該不會是個…人形充電寶成精了吧?”他搓著胖手,看著那散發著溫潤光芒的匕首和龍戰,眼神熱切得像在看一座移動的金礦,“這要是研究明白了…老子還收個屁的廢品!開個療養院,專治疑難雜症,一次收他個十萬八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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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彆做夢了!”林薇忍著劇痛,聲音虛弱但帶著不容置疑的急切,“老吳!疤臉!這裡不能待了!那個黑寡婦…她看到龍戰的軍牌了!她認識那個爪痕印記!我在龍戰的廉租房裡…也見過一模一樣的刻印!在他一個舊工具箱上!”她喘了口氣,巨大的恐懼讓她聲音都在發顫,“她肯定會找到那裡去的!我們必須立刻走!帶著龍戰!離開這兒!”
“啥玩意兒?爪痕?廉租房?”老吳一臉懵,“林總,你讓電流打糊塗了?說啥胡話呢?”
“我沒糊塗!”林薇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了,指著龍戰胸前,“那個印記!獨一無二!黑寡婦看到軍牌時的反應,絕對是認出來了!而且充滿了仇恨!她最後說的‘找到你了’,指的不是這裡,是那個廉租房!是龍戰的家!我們必須在他家被發現前轉移!”
疤臉雖然腦子直,但戰場直覺敏銳,立刻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他臉色一肅:“林總說得對!那瘋婆子邪性得很!龍哥現在這樣,再來一波,咱們全得交代!吳哥!你這兒還有能動的車嗎?破三輪也行!”
“車?”老吳撓了撓油膩的頭發,一臉肉疼,“有倒是有…就是…”他指了指角落裡被一堆破爛半埋著的一個輪廓,“…就是得先刨出來,而且…有點費油,動靜可能…稍微大了那麼一點點…”
疤臉和林薇順著他的手指看去。扒拉開幾塊鏽鐵皮和破紙箱,露出來的…赫然是一輛漆皮剝落得跟牛皮癬似的、車頭癟了一大塊、車窗玻璃沒一塊完整的、仿佛剛從報廢車墳場裡爬出來的…破舊麵包車!那車身上還殘留著幾個褪色的紅字——“吳記廢品回收,電話138xxxxxxxx”。
“就…就這?!”疤臉嘴角抽搐,“這玩意兒能打著火?開出去不會散架嗎?”
“放屁!”老吳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蹦三尺高,“看不起誰呢?老子這‘陸地巡洋艦’!當年可是跑過川藏線的!就是…就是最近幾年保養得稍微…隨性了點!油還是有的!電瓶…嗯…踹兩腳應該能著!”
時間緊迫,沒得挑。疤臉咬咬牙,用沒受傷的左手,配合老吳,開始吭哧吭哧地清理麵包車周圍的障礙物。林薇強撐著站起來,拖著半邊麻木劇痛的身體,艱難地挪到鐵板床邊。她看著昏迷中依舊緊握軍牌和匕首、身上暗紅微光微弱但持續閃爍的龍戰,一咬牙,俯下身,用還能動的左手,小心翼翼地避開他的傷口,試圖把他架起來。
“龍戰…醒醒…能聽到嗎?我們得走了…”她低聲呼喚,聲音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
也許是她的呼喚,也許是匕首持續輸入的暖流起了作用,龍戰緊皺的眉頭微微動了一下,喉嚨裡發出一聲極其含糊的呻吟,緊閉的眼皮似乎也掙紮著想要抬起一絲縫隙。那握著匕首和軍牌的左手,無意識地收緊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