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關節痛如蟻噬，老中醫一劑藥方解十載沉屙
梅雨季的滬市總籠著層黏膩的濕氣，傍晚七點，岐仁堂的銅鈴突然叮咚作響。裹著滿身雨水的林秀芬扶著門框直喘氣，右手死死按住膝蓋，像是被無形的鉗子夾住般佝僂著背。
"岐大夫！快救救我......"她話音未落，診室裡正在研磨藥材的小徒弟阿青已疾步上前攙扶。隻見這位四十多歲的婦人肘關節腫得像饅頭，掌指關節扭曲成奇怪的角度，連落座的動作都疼得額頭沁出冷汗。
正在寫醫案的岐大夫摘下老花鏡，目光掃過林秀芬發紫的唇色和浮腫的眼瞼："林女士這毛病，怕不是十年有餘了？"
"您咋知道？"林秀芬猛地抬頭，因疼痛泛著水光的眼睛裡滿是驚訝，"我這兩條腿，陰雨天就像有萬千螞蟻啃咬骨頭，晚上疼得根本睡不著。"她邊說邊掀開褲腿，膝蓋處敷著的膏藥已被滲出的黃水浸透。
岐大夫伸出三指搭上她的腕脈，指尖觸感如同按在繃緊的琴弦上，沉澀中帶著躁動。又端詳她暗紅的舌體，舌苔白膩間泛著星星點點的黃苔，沉吟道："《黃帝內經》言"風寒濕三氣雜至，合而為痹"。你這病，是寒濕久蘊化熱，又傷了肝腎根本。"
林秀芬聞言直抹眼淚："可不就是！年輕時在紡織廠三班倒，車間裡冷氣開得足，總覺得膝蓋涼颼颼的。現在連蹲下給孫子係鞋帶都難，上個月還摔了一跤......"
"莫急莫急。"岐大夫安撫著遞過溫茶，轉頭吩咐阿青，"取《金匱要略》來。"泛黃的書頁在案頭展開，他的指尖停在桂枝芍藥知母湯的條文上："你這寒熱錯雜之症，正合此方。"
說著提筆蘸墨，邊寫邊解釋："桂枝好比春日暖陽，溫通你這瘀堵的經絡；麻黃則像開路先鋒，把盤踞在關節的寒濕往外趕。"見林秀芬似懂非懂，又笑著比喻，"就好比家裡進了潮氣，得打開窗透透氣不是？"
"可我這關節又腫又燙，不是上火了嗎？"林秀芬疑惑道。
"問得好！"岐大夫讚許地點頭，筆尖輕點藥方上的知母，"這味藥就像夏日裡的冰西瓜，專清你體內鬱積的熱邪。但寒涼之品易傷脾胃，所以配上炒白芍養血柔肝，就像給烈馬套上韁繩。"
說到此處，他加重了語氣："《脾胃論》有雲"脾胃為後天之本"，你這納差胃脹、大便溏稀，正是脾虛生濕的表現。白術、黃芪好比勤勞的園丁，一邊扶正脾胃，一邊幫你把濕氣排出去。"
藥方最後，岐大夫添上了幾味蟲類藥。林秀芬盯著"全蠍地龍"兩個藥名直皺眉："大夫，這些......能吃嗎？"
"哈哈！"岐大夫撫須笑道，"葉天士說"痹久入絡，必用蟲藥搜剔"。就像縫衣針能穿過細密針腳，這些靈動之物最善鑽進骨縫，把頑固的病邪拽出來。"
七日後複診，林秀芬進門時竟沒拄拐杖。雖然關節仍有隱痛，但已能緩慢下蹲。她攥著複診單直感歎："喝了藥當晚就睡得踏實了！不過最近總覺得排便不暢......"
岐大夫再次切脈，脈象較之前緩和許多，但尺脈仍顯虛弱："久病傷腎，腎氣不足則腸道失於溫煦。"說著在原方加入烏梢蛇加強通絡之力，又添上肉蓯蓉這味"沙漠人參"。
"這肉蓯蓉啊，就像給乾澀的河道注入春水。"他耐心解釋，"既能補腎陽，又能潤腸通便，最適合你這種虛實夾雜的體質。"
三個月後，林秀芬送來錦旗時，已能靈活轉動手腕泡茶。診室裡，岐大夫正給新學徒講解病案："治病如治水，既要疏通河道，也要加固堤壩。寒熱錯雜之症，尤需把握"和"字訣......"窗外雨不知何時停了，陽光透過雕花窗欞，在《黃帝內經》的書頁上投下斑駁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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